林铎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 黛玉也倚着靠枕,睡了一会儿,因为姿势难受, 又惊醒,看看林铎, 安稳的睡着, 她心里好受许多。
未免自己继续睡, 黛玉又让暮鼓给她拿了书过来,晨钟也破天荒的耐得住性子,只在对面地上打坐不动。
林铎醒来时,只见黛玉看书的侧影, 有光洒在她的肩头,如梦似幻。
“我好像梦见我阿姊了。”
黛玉偏头看他,笑道:“不梦,我在呢。”
林铎揉了揉眼睛, 又闭了一会儿才睁开:“嗯。我知道。”
他爬了起来, 行动已经很正常。
“我让雪雁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 我先回去更衣,一身的汗。”
“素斋让人热热吧?我回来陪你一起用。”
黛玉点头:“好。”
林铎走了两步, 回头:“我不吃药。”
“嗯,不吃。”
他笑了笑,离开了。
很快, 就换了衣服回来,看样子还洗了个澡,头发没有完全干就来了。
“我戴了帽子。”林铎不等黛玉说话, 就指了指披风的兜帽。
“饭还未温好,这么着急做什么?”
黛玉让雪雁拿了新的棉布, 她又给林铎擦了擦头发。
林铎笑得眯起了眼睛:“我又想睡了。”
“你可别吓我。”黛玉手上用了点力。
“我忘了告诉你,我前几日,都熬夜,三更也未睡的…”
黛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忘了?!”
“不是,是瞒着你…”
“我错了。”
“所以,我就是太累了。”
黛玉给他擦完头发,一声不吭的坐回了对面。
林铎把自己的嘴角用手勾下去,可怜巴巴的道:“我哄哄你?”
“你还有能说的秘密?”
好歹黛玉肯说话。
“薛家就是个不安稳的因素,如今没有危害到你我,是因为他们还够不着,你信不信,只要她家能拿捏住你的凤姐姐,她就敢在你身上谋划!”
“这不算秘密,我还用你告诉?”
黛玉同宝钗认识相处那么久,对她的性子是知道的。
“我梦里想了个法子。”林铎一本正经又开始胡说。
黛玉一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能抽死你的表情看着他。
“索性让她嫁给贾宝玉。”
“她以前可能不行,不过自从她家搬走,她就厉害的很,谋划甚多。收拾一个王氏,绰绰有余。”
黛玉垂眸思索。
“女子的一生…”
她下不去这个手。
林铎立刻又转圜了一下:“那就先收拾王氏,薛家那边再看看?我总觉得她叫薛宝琴来,有些怪异!她家最近巴结还有交好的人家都没有适龄的儿子!”
“要么就是有什么人暗中往来,咱们并不知道。”
“看她家下一步怎么做再作打算?如何?”
黛玉点了点头:“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用女子的一生去——”
她也是女子,嫁人就是一场再生。
“与我而言,倒还不如给人家一个痛快。”
“她若是如此算计别人呢?”林铎道。
黛玉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的堂妹薛宝琴,不就马上送上门来让她算计了?”
“这…”黛玉头一回有些无言以对。
“先收拾王氏吧。”林铎转而道。
“明儿你让雪雁,送药过去,混淆脉象的。”
“她的话,不查证么?”黛玉其实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但直觉告诉她,凤姐儿没有撒谎。
母亲的身体,本不该那样的。
还有自己与弟弟的先天不足…
“她不敢在这时候诓你。”
“我自有办法查证。今晚就办,这法子我算是轻车熟路了。”
“明儿你就知道了。”
“好。”
素斋都端了上来,两人有些饿了,一时间专心用饭。
林铎吃的快些,七分饱后就闲不住了:
“我表哥跑那么远去给你弄素斋,你感动不?”
黛玉岂能让他看热闹,微微一笑:“他来了信,今日是陪圣上微服出巡去宝灵寺。”
林铎皱眉:“微服出巡,不去体察民情,跑去上香?”
“说是祭奠故人。”
林铎愣了一下。
“故人?”
他后知后觉,立刻不高兴的道:“这是让你传话呢?你也肯的?白白被人家利用!”
“这不是送了素斋?”黛玉不为所动。
其实,还有一朵黄花——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花,被他压的平平整整,想必是让她做书签用的。
“再说,你怎么知道,是他利用我?不是我利用他?”
林铎重新拿起筷子:“利用这两个字,多难听啊。”
黛玉冷哼,她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不急,想必,那人也不急。
当天夜里。
二房闹了很大的动静。
二太太的小院子,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却依旧压不住屋子里二太太恐惧疯魔的尖叫声。
荣禧堂离着那里很近,难免被惊扰到,令七便派了人过去训斥了几句。
不料,侍卫一过去,就像被那里的人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救命!太太疯了!”
“花瓶都砸了好多个了!”
“求求国公爷,帮忙治住太太罢!”
两个婆子哭的老泪纵横,院子里还有两个丫头头破血流的瘫坐着。
“你们老爷呢?”侍卫问。
“老爷看了眼,就走了,说请大夫来看。”
贾政倒是不傻,看二太太状如疯狗,一个劲儿的的打人砸人,六亲不认的样子,就赶紧走了。
他的小厮也去请大夫了,可大夫哪有那么快过来?
一院子的丫头婆子苦不堪言,又不敢跑出去不管二太太。
“这事儿我们可做不了主,我们公子睡了,你们小点声,动你们太太我们是不能的,但若是你们跑出去什么人,冲撞了我们的主子,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婆子们被刀锋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求错人了。
求了一群杀神。
一个丫鬟跑过来哭道:“太太,太太摔了香炉,砸了玉钏姐姐的肩膀!金钏姐姐让你们都进去,一起按住太太,给太太洗个脸清醒清醒!”
婆子们哪里敢,但又不敢不去,只能互相推着,进了屋子。
七八个婆子,好不容易按住了二太太。
“你们都得死!都得死!”二太太剧烈的挣扎,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
贾政请的大夫,小半个时辰才到,好在由贾政做主,二太太被半绑在了软枕上,已然动弹不得——也可能是她过了那个疯劲儿了,已然累了。
总之,人是躺下了,胳膊被婆子摆弄出来,大夫诊脉。
“应该是一时梦魇,分不清梦境跟现实了。”
“我只能开点安神的方子。”大夫实话实说。
这个大夫虽不是那王大夫,也是府里常用的,常给老太太诊脉,贾政因而将他拉出去问道:“不是疯病?”
大夫摇头:“脉象不像,明儿再看看吧?且疯病也没有突然得的,应该是劳累过度,魇着了,丫头们是不是又受惊尖叫?继而惊了太太,所以才这样闹的大了。”
“脉象上总归是无事的,就是有些心火旺盛。”
“那就多谢大夫了。劳你跑这一趟。”贾政示意小厮给打赏。
“这既然不是病,那想必也不会传出去了?”
大夫识趣的点头:“太太好得很,并没有病。”
“好!多谢大夫了。”贾政抚须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