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浅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伊莱恩笔直地朝单人沙发快步走了过去,她停在了德拉科面前,微微弯腰与他视线平齐,张口就是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似的一段话:

  “德拉科,假设我们两情相悦已久,我却早就和别人定下了婚约,没想到数年后婚约另一方惨遭除名,最终成功退婚。于是,得知这个消息的我第一时间找到了正在训练魁地奇的你,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你告白——”

  不带任何停顿地说完了这段话,伊莱恩终于换了一口气,不顾朝他们投来古怪视线的其他斯莱特林们和面前这位已经听傻了的铂金少年,她认真地抛出了问题:

  “请问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德拉科:“……”

  他暂时没有想法,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

  “……首先。”德拉科慢吞吞地拖着长音,说出了他目前的想法,“我们本来就是两情相悦已久,不需要假设。”

  话音刚落,坐在长桌前的几位同学就默默地站了起来,他们有的选择离开休息室,有的选择回寝室,总之就是不和他们待在一起。

  伊莱恩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她依旧弯腰与之对视,脸都快要蹭到德拉科的鼻子了:“还有呢?”

  “你要和谁订婚?还是已经订婚了但被你忘了,现在你突然想起来了,所以要和我打个预防针?”德拉科试图从她认真的脸上看出一些迹象,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不免急躁了起来,“真的假的?你别吓我,哪个信心爆棚的混账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订你个鬼,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伊莱恩被他丰富的想象力折服,她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代入一下,你会有什么反应?”

  德拉科艰难地代入了一下,却实在没有什么真实感,他顺着给定的剧情接了下去:“从飞天扫帚上掉下来?”

  “……”伊莱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把他看得有点发毛,过了好一会儿,她了然地点了点头,“杜平说得对,这个年龄的男生都一个样。”

  德拉科合理怀疑这是一道性命攸关的求生欲测试题,但他被一个以前从来没听伊莱恩提过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太开心地问:“杜平是谁?男的女的?”

  “莉莎·杜平,同年级的拉文克劳,你说男的女的?”

  “她给你出的馊主意?”

  “乱想什么,和她没关系。”伊莱恩直起了身子,保持平视的高度被拉开。

  原本坐得挺直的铂金少年这才懒洋洋地往沙发后面一靠,他微微抬起下巴,灰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他在暗暗盘算如何让某些不相关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突然,他的腿上一沉,浅金发少女主动坐到了他的腿上。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侧坐着的少女单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虚搭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对他投怀送抱。

  休息室还剩下几个人没有离开,他们有意无意地注意沙发那边的动静。

  伊莱恩偏过脑袋,海蓝色的眼睛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她眯起眼睛,发出一声轻笑,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明显。

  “德拉科。”她收回视线,双手搂紧了些他的脖子,甜甜的笑容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了,“我们学院的传统是什么?”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德拉科的心脏跳得砰砰响,脸蛋红扑扑的他强装镇定地扫了一眼休息室内几个明晃晃的灯泡,装模作样地慢慢说道:“审·时·度·势,明·哲·保·身——是这个吧?”

  几秒过后,空荡荡的休息室只剩下德拉科和伊莱恩两个人了。

  “我就是喜欢斯莱特林这一点。”伊莱恩心满意足地说,“有眼色。”

  “是你太霸道了。”德拉科抚摸着少女柔顺的卷发,他像是把炎热和清凉并存的夏天抱在了怀里,“霸占了那张长沙发以后,就连休息室都要霸占了。”

  “有些事情不想让他们听见,但我不想走,就只能麻烦他们走了。”任性惯了的小姑娘没觉得她的做法有不妥之处,她故意用脸蹭了蹭少年的脸颊,放软的声音像是在心口挠痒,“而且坐在你身上很舒服,我更不想走了。”

  德拉科紧张得身体僵硬如雕塑,动也不敢动一下。伊莱恩在心里偷笑,几年下来,逗弄他的乐趣只增不减,他的反应总是那么的可爱。

  “所以,你要和我说什么?还不想让别人听到?你都敢当着他们的面正大光明地嘲笑他们。”

  德拉科极力装出认真的模样,但当少女的手指无意蹭到他裸露在外的颈脖时,他微微抬起的下巴不可控地颤了一下,耳边立刻引来好听的轻笑声,他羞赧地瞪了伊莱恩一眼。

  “是那个新来的教授和你说了什么吗?”德拉科佯装无事发生,“他要是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必须要告诉我,我一定要让爸爸开除他。”

  “说得好像我做不到似的……”伊莱恩小声嘀咕着。

  她从袍子里摸出魔杖,念了个咒语,他手臂上的绷带全部散开,飘落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

  “早就好了,别在我面前装了。”没有了吊在胸前的手臂,伊莱恩笑盈盈地往靠着沙发的德拉科倒去,比同龄人身型娇小的小姑娘埋在的颈脖处,贴着他的耳朵细声细语道,“这样就不碍事了。”

  说罢,她微微张嘴,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他的耳垂。

  猝不及防的舔舐仿佛化为一股电流在德拉科的体内乱窜,他下意识地单手收紧了搂着少女腰肢的手臂。

  伊莱恩被他这么一抱,靠得和他更近了,她索性顺着他的耳廓一点点地移动着她的舌尖,温柔地舔舐着每一处。

  “莱妮!”德拉科浑身酥麻,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了,他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别闹……”

  伊莱恩在心里冷笑一声,谁让他那天仗着受伤就对她肆意妄为,她比针还小的心眼绝对不会忘记报复回去,但她表面上却露出一个绵羊般温顺的微笑:

  “你是怎么做到僵硬得像中了石化咒却还能抖个不停的?亲爱的德拉科,我有那么重吗?”

  “……这不是重不重的问题。”德拉科艰难地把这句话挤了出来,坐在腿上的少女姿势亲密得像一条紧紧缠着他的小蛇,而她偏偏还不怎么老实安分,随便一个无意的小动作都能撩拨他的心弦。

  “啊,难道你还没习惯吗?我们都在床上抱在一起过了。”伊莱恩再次用舌尖挑逗着他的耳垂,她用手托着他另一边的脸颊,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把我推开不就好了?我的手没受伤哦,推开没关系的。”

  “……”

  德拉科终于意识到了,这是来自女朋友的小小的报复。

  他红着脸注视着侧坐在怀中的她,丝绸般垂下的发丝在他的袍子上摊开,宛如散开了金沙。他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做了无用功。

  伊莱恩已经停了下来,她像一只午睡醒来的惬意猫咪,慢悠悠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德拉科刚想把她再次拽入怀中,却被她提前一步按住了手。

  “别闹,说正事。”伊莱恩说。

  “……是谁在闹啊?”

  德拉科越看越觉得那只按住自己的手像一只高贵的猫咪的猫爪,他调整了下坐姿,把面朝着自己的伊莱恩翻个面,像抱抱枕似的把她再次拉入自己的怀中。

  他深吸一口气,差点跳出来的心脏以缓慢的速度逐渐恢复正常:“说吧,那只新来的家养小精灵和你说了什么?”

  “我刚才和你讲的事是真的。”伊莱恩总算放弃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情,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便用脑袋蹭了蹭他,“只不过要把主人公换了。”

  德拉科沉默了片刻,乱掉的脑子已经差不多清醒了:“你妈妈和别人有过婚约?”

  “小天狼星·布莱克。”

  “……还好他被除名了。”

  “你的想法倒是挺奇特的。”伊莱恩好笑地说。

  她当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要是德斯蒂妮和小天狼星结婚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和塞缪尔了——德拉科一定更希望只有塞缪尔不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候我爸爸就是从飞天扫帚摔了下来。我问卢平,然后呢?他说没有了,最后他俩就在一起了。”伊莱恩的表情略有嫌弃,“所以我才说男生都一个样,亏我爸爸还经常和我说我们家族很浪漫。光是两情相悦却任由事态发展这一点来看,就没有任何浪漫可言。”

  当时听卢平说完这事情,伊莱恩就稍微有些失望,无论是对以赛亚,还是对德斯蒂妮。

  她爸爸不也是纯血种吗?难度已经足够低了吧?不就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婚约吗?为了不影响和布莱克家族的关系,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就可以牺牲到这种程度吗?

  虽然她也注重家族利益,但如果和个人利益冲突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她重视家族利益是是为了自己,家族越强大,她能掌控的东西就越多,但她绝对不会本末倒置。

  而她妈妈……如果事情没有转机,她真的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就因为这是家族给她的安排吗?

  但她稍微好一点,因为特拉弗斯是食死徒家族,她竟然拦住了想要追随伏地魔的以赛亚,避免了卡文迪许沦为食死徒家族的命运。

  可伊莱恩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很多纯血家族都喜欢千方百计地互相折腾,将对家族的责任感放大了一种夸张的地步?如果家族只能带来痛苦,那为什么还有延续下去的义务?

  极度自我的小公主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扛在肩上的沉重责任感,因为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六年级,小天狼被布莱克家族除名,而我爸妈终于在一起了。”伊莱恩像是叙述一段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第六年,以我爸爸从飞天扫帚上摔了下去作为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很有喜剧效果?运气不错——这大概是我唯一能称赞的了。”

  “……”德拉科没有立刻回话,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铁链拴着泛绿光的灯,“如果是我的话,结局不会是从飞天扫帚掉下来。”

  伊莱恩抬起了头,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似乎陷入沉思的少年,幽谧的绿光倒映在他的灰眸中,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倒是多了几分神秘的韵味。

  他垂下眼眸,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铂金少年理所应当的口吻如往常那般骄傲,但他的语气无比郑重:“我会把你拉到我的扫帚上,我带你飞向天空,让光照亮整个霍格沃茨。”

  德拉科双手把伊莱恩拉了起来,她不得不双腿分开地跨坐在他身上,但她什么也没说。哪怕她嘴角仍旧噙着笑,但她的眼神是平静的。

  他继续说道:

  “但不是第六年,是喜欢你的那一年。”

  “……”那双如大海般的蓝色眼睛亮了亮,就像是海浪掀起的波澜。

  “假设——尽管这不可能发生,但假设我们境遇和你父母相同,我绝对不会等到那一天,听起来就像梅林把你推到我身边。什么婚约不婚约的……配得上你的人只有我,配得上我的人只有你。让我为了一个痴心妄想的人等到第六年,等到梅林终于想起来?做梦去吧。”

  “我保证结局不会是我从扫帚上摔下来,但是……好吧,很可惜的是,一起骑扫帚不是我喜欢你的那一年,因为我们已经三年级了。”德拉科懊恼地说,“而我一年级就喜欢你了。”

  “一年级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意。二年级的时候,我惹你生气了,被你拒绝了。现在三年级了,虽然迟到了两年……但我想,应该还不算太晚。”

  “伊莱恩,下次你不准再拒绝了。”

  “……好。”伊莱恩压住上翘的嘴角,假装抱怨,“我一点也不喜欢骑扫帚,就当是实现你的愿望了。”

  “对,是这样。”德拉科懒得和她争,干脆顺着她的话应和着,“有劳你实现我的愿望了。”

  他伸出双手,得意洋洋地抱紧了她,唇瓣凑到了她的耳旁。

  德拉科·马尔福。

  他曾骑着飞天扫帚肆意又潇洒地穿梭于魁地奇赛场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而即便从扫帚上离开,他依旧是这样傲慢自我的一个人,和与她初识时一样的高高在上。

  但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坚定又自满地对她说:

  “其他人只能注视光,而我却能拥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