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安维尔笑问有些呆怔的陆诚。
“咳,没什么。”陆诚神色淡然,好像什么都能carry的稳重模样。
明明是比“超强”更值得臭屁的事,他却物极必反地装起了老成。
“能确定吗?”他问库德。
库德点点头,看向安维尔:“元帅这三个月以来,停止了所有治疗,只食用了您种植的作物,身体状况却有了很明显的改善。”
只食用了绿野庄园的作物?
陆诚吃惊地看向安维尔。
这等于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安维尔也侧过头跟他对视,没提实验的事,“我打算这段时间就对外公布自己的身体状况,你的销售方案也可以开始执行了。”
一个念头从陆诚脑里冒了出来——先生该不会是为了帮他验证那些作物的治愈性,才拒绝了他的精神力梳理吧?
不是嫌他年纪小。
所以那时才会说还不是时候。
一股又酸又甜的滋味蔓延上他的心头。
“先生,您……”他思绪万千,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您这样做,太冒险了。”
“我有分寸。”安维尔不以为意地笑笑,“我能感觉得到那些能量的作用。”
陆诚特别想上去拥抱安维尔,但碍于还有库德在,只能作罢。
之后两个月,安维尔循序渐进地在军部内公布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及治疗进度。
有治愈效果的农产品被推到了众人面前。
第一批农作物被运往军部的各个医院,按伤员的病情进行分配。
短短半个月不到,就传来了治疗效果显著的好消息,尤其是那些精神力受损的伤员,好得特别快,其中有几个只能卧病在床的伤员,四肢已经开始能动弹。
这也让陆诚生出了几分疑惑——为什么先生的恢复速度这么慢?
安维尔很早就开始食用他种出来的农作物,按理说应该有比较明显的改善才对,但大部分时间里,安维尔仍然坐着轮椅,只偶尔借助辅助工具做一些康复训练。
难道先生身体受损的程度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
要是能去安维尔的精神力领域看一看就好了。
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就不好意思再擅自进入安维尔的精神力领域了。
*
“先生,您最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这天,陆诚支走杰瑞,主动请缨陪安维尔做康复训练,此时正弯着腰,趴在安维尔轮椅的椅背上。
安维尔正缓慢地沿着一条直线行走,如果忽略掉安装在腿上的辅助器械,和正常人无异。
“挺好的。”安维尔侧过脸,看懒洋洋支着脑袋的陆诚,“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己走了。”
陆诚听完后却没有多高兴,撇着嘴嘟嘟囔囔道:“好几个月前您也是这么说的。”
他有理由怀疑,安维尔当时那么说,就是想要回避精神力梳理的事。
安维尔笑笑,不是很熟练地转弯走到陆诚面前站定。
陆诚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在耍小性子,猛地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尖。
这几个月来,安维尔对他越发宽容,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不知不觉中,他在安维尔面前就越发随性,有时候还会撒娇耍无赖。
安维尔没说话,坐回到了轮椅中。
“先生,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陆诚从轮椅后方往前探身,去看安维尔的表情。
安维尔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扎在颈后,正好将曲线柔和的下颚线露出来,相对于之前,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
“我知道。”安维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之前我从没想过,还有能靠自己站起来的一天,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陆诚感到有些抱歉。
他怎么能胡乱揣摩安维尔呢?
也许安维尔之前真的伤得很严重,所以恢复起来很慢。
“推我去外面吧,我想去看看你在花园种的植物。”安维尔说。
“哦,好。”陆诚心情又好起来。
他在弗里曼的花园开垦出了一片花圃,专门用来种一些会开花的农作物。
花圃里盛开着紫色和黄色的星状花朵,那些花朵在他们到来时,似是被微风吹拂,欢快地晃动着脑袋。
安维尔撑着轮椅的扶手,想要站起来,陆诚赶忙扶上去。
安维尔没有拒绝,任他搀着,一步步走到了花圃前。
陆诚现在已经和安维尔一样高,因为经过长时间有规律的训练,身材精实,穿着宽松的卫衣看起来偏瘦,但肩宽,脸颊上肉嘟嘟的腮帮子略有消减,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仍然会微微隆起,和那对标志性的甜酒窝一样,保留了原本可爱的亲和力。
安维尔几乎天天和陆诚见面,对陆诚外貌上的变化并没有特别大的感触,唯一让他无法忽视的是,陆诚那双如镶嵌着黑曜石般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悄悄燃了火,微笑专注地看着人时,有种令人心动的深情。
有好几次,安维尔都被那样的眼神烫得心头悸动。
有时候,他宁愿像现在这样,跟陆诚并排走,也不太敢跟陆诚面对面对视。
陆诚看安维尔不反对,美滋滋地搀着安维尔的手臂,身体保持着亲昵但又合理的距离,头顶那撮呆毛弯出了半个心的弧度。
乔尼说了,想要攻略下他小舅舅,不能急于求成,要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
陆诚最近也是这么做的,他按捺住日益丰盛的情愫,“默默”地展开一些诸如投喂、展现个人“成熟”魅力、贴贴之类的日常行动,还在安维尔经常呆着的房间里,摆放上了自己亲手种的植物,根据安维尔的口味研究新菜色,等等。
企图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感染安维尔。
殊不知,安维尔早就将那些不算高明的小举动看在眼里,很快就分析出了陆诚的小心思,对陆诚更是好得没话说。
两个刚成年、感情经验值为零的大男孩凑在一起,一通分析下来,觉得应该是攻略方法起效了,还为此沾沾自喜。
因为下午跟安维尔在花园散步聊天,陆诚晚上直播的时候心情很好,多抽了十位幸运观众,送出蔬菜大礼包。
下播后,他跟洛柯尼道完晚安,就哼着歌回了房间。
睡觉前,他习惯性地进入自己的精神力领域去瞧一瞧。
连绵起伏的麦浪由远及近,向他身处的中心区域翻涌而来。
他总觉得这片金色的麦田又扩张了不少,但因为本来就望不到边,所以没办法确定和证实。
不知道安维尔的那片光海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比之前宽广了。
麦子们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纷纷往两边弯曲,在他眼前开辟出一条道路。
去看看吧,远远看一眼,应该不会很失礼吧。
他一边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去。
受意念影响,他很快就走到了麦田的边沿,虚空中一个银色的光点,仿佛受到他的感召,如流星般飞驰而来,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个银色的光点逐渐放大成一片波涛汹涌的银色光海。
无数光丝熟络地朝他延伸而来。
“哇哦。”陆诚被眼前绚丽的景象震惊。
曾经小湖泊一样的光海,已经扩大了十几倍。
在光丝热烈的招呼下,他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
要是在之前,无论两个精神力领域离得多远,他都能进入到光海中,可这次他却踩了空,等他意识到不对想要收回脚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很弱小……”
“没用的人……”
“呆在阴暗的角落里……”
“像所有枯萎的植物……”
“彻底死去……”
好几次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那些恶毒的语言像是打碎的玻璃片,已经无法凑成完整的句子。
“可恶!”
陆诚气死了。
他发动精神力,把那些只言片语碾成粉末。
世界清净了。
到底是谁在他的精神力领域胡作非为?
“只会躲在暗处里使坏的老鼠。”他冷冷道。
周围漆黑一片,但他能感觉到和精神力领域的连接,说明这里仍然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
“只要你想,你可以在你的精神力领域做任何事。”
这是安维尔第一次进入他的精神力领域时,告诉他的。
他现在就要把藏在他精神力领域的那只老鼠给揪出来。
“立刻出现在我面前。”他命令道。
很快的,一道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虚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虚幻的人影是个中年人的形象,穿着得体的西装,外表看起来像是个知识分子,只是那双淬着阴狠底色的眼睛彻底摧毁了“知识分子”的形象。
这应该是一个被特意植入的片段,显形后,那个人的嘴巴无声地张合着,看嘴型应该是在反复地念叨那段pua他的话。
陆诚倏地一愣,这不是原身的家庭教师盖西吗?
之前除了原身母亲,盖西便是原身星星号上唯二的联系人。
根据原身留存下来的记忆显示,盖西对原身还挺好的。
所以他一直以为盖西是个好人。
怎么会这样?
陆诚只迷茫了一瞬,就有了猜测。
结合原身的经历和性情,盖西应该是受人指使,用心理暗示之类的方法,摧毁原身的心理意识,让原身变得唯唯诺诺、呆呆傻傻。
难怪原身12岁之后的记忆会变得那么模糊。
那么会是谁指使盖西,对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下如此阴险的毒手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原身的继母,那个原身的母亲才离世没多久,就堂而皇之鸠占鹊巢的可恶女人。
只要原身变得痴傻愚钝,她的亲生儿子就会成为费家唯一的继承人。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陆诚问。
可惜那个虚影没有意识,无法给出回答。
不过没关系,只要抓到盖西本人,就能找到幕后黑手。
眼下要先处理掉这个躲在他内心深处的渣滓,虽然对方已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但一想到还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浑身难受。
“彻底在我的世界消失,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他下达指令。
本来就很透明的虚影晃动了两下,开始像雾气般变得越来越稀薄。
陆诚凶巴巴地叉着腰。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脏东西完全消失。
可就在虚影几乎要全部消失的时候,周围的能量场忽然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他甚至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四周,等再看向盖西的虚影时,却发现虚影又变得清晰起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原本只有一个表情,只有嘴皮子在动的人影,露出了一个嚣张到恶劣的笑。
寂静无声的虚空中,响起了一个陌生而嘶哑的声音:“你就是新的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