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山洞之中,传来一阵水滴声。那声音富有节律,却变得越来越大。一滴水滴在时卿额头,他眼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一双血眸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尤其诡异。
地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卿眼神一凛,凭空幻出一张符咒,指尖溢出点点灵力,便见那黄符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燃烧起来。
明亮的火焰将山洞的布局照得清清楚楚。
山洞的洞壁并非石头,而是白骨。密密麻麻的颅骨嵌在洞壁之中,有些还带着干涸的鲜血,和未剥干净的碎肉。恶心的腥气在山洞中蔓延开,时卿掩住口鼻,攥紧了手中的无尘。
山洞被布了结界,他要出去,恐怕有些困难。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片刻后,那洞壁上的白骨竟也开始动了起来。时卿收回思绪,便见一阵剑光闪过,再看时,无尘周围已绕上血雾,而时卿掌心正淌下艳红的鲜血。
鲜血似是受到指引,浇灌着无尘。那阵腥气越来越重,时卿也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朝着山洞深处攻去。
一阵热气铺洒在时卿身上,混着窒息的臭气。身后的白骨一个接一个从洞壁中掉下地来,时卿似有所感,先是躲过那怪物的袭击,随后竟是又朝着洞内深入了一些!
只听得洞内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原是时卿将无尘刺入了那怪物的脖颈。粘稠的绿血瞬间喷溅而出,侵蚀了地上滚动的白骨,白骨刹那间化为虚无。时卿眼眸微转,又往前移了一些,果断刺入了那怪物的头。
怪物本就痛得不行,被时卿补了一刀,内心更是狂躁。它失控般朝着四周撞去,正好将洞顶撞了个口子出来,时卿看准时机,待那怪物离那口子有些距离后,毫不犹豫地飞身而出,扔下一把符咒。
见那洞中燃起大火,时卿指尖掐诀,红色的灵力刹那间结成封印,将小口封得严严实实,也把怪物的惨叫声隔绝在内。
“做的不错。”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时卿眉心微皱,转身问道: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帮你变得更强。”
男子眯眼看着时卿,话语似有引诱:
“难道你不想知道,一百年后的自己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吗?”
“和你有关?”
“哈,确实和我有关,但不完全是。”
“这耳坠,也是你的手笔。”
时卿话锋一转,语气肯定。男子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道:
“这可是个好东西。”
“……”
时卿没说话,男子倒也不介意。他懒洋洋扫了时卿一眼,道:
“不说废话了,就送你到这里。”
“好好享受死里逃生的感觉吧。”
话罢,男子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时卿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吟片刻,执剑朝着前方走去。
-
浮山宗。
宗主房传来一阵茶具破碎的声音,片刻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得“哐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明曦一脸阴鸷地看着桌上破碎的镜片,咬牙切齿道:
“那老东西竟然敢骗我……”
“宗主……”
一道女声在房中回响,明曦闻声,这才收回面上的表情,抬头望向门口站着那女子,问道:
“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垂下双眸,显得有些局促。
“我听到声音,有点担心……就来了。”
明曦听到这句话,眸中闪过嫌恶,但不过一瞬间,那嫌恶便消失了。明曦看着那女子,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
“我记得,你原来是昆仑门的人?”
女子显然不知道明曦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但她还是诚实答道:
“是。”
明曦眸中闪过不易觉察的算计,片刻后,他朝着女子招了招手,柔声道:
“千月,过来。”
千月眉眼间爬上惊讶与欣喜,她快步走到明曦面前,眼中满是期待。明曦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
他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声音放得无比轻柔。
“喜欢我吗?”
“宗……宗主……”
千月面上瞬间爬上羞红,看来是被戳中了心事。明曦忍着心中的恶心,将千月圈入了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喜欢我吗?”
千月只感觉心跳一滞,感受到耳尖温热的鼻息,她才缓过神来,羞怯地“嗯”了一声。
明曦面无表情地吻上了她的后脖颈,动作暧昧十足,眼中却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
明曦缓缓穿上外袍,连鞋子也未曾穿,便赤足下了地。他披散着的头发有些许垂在胸前,遮住了那刺眼的红痕。
当了十几年的炉鼎,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这副好皮囊的优势。
明曦冷着脸,伸出食指划过自己侧脸的皮肤。
肤若凝脂,媚态十足,果真是做炉鼎的上好人选。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拿起破碎的镜片,缓缓行至铜镜前,往自己脖颈处划去。
鲜血顺着滑下白皙的脖颈,明曦眯眼望着镜中的自己,面上出现了一些不满的神色。片刻后,他手滑过铜镜,一阵白光闪过,镜中人又变了一个模样。
是柳泽元和时卿的脸。
看着这张脸染上鲜血,明曦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他神色刹那间变得扭曲起来,破碎镜片被他捏在手中,划破了掌心。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变脏。
他要把柳泽元也拉下泥潭,让他也感受到雌伏于人身下的屈辱。
想到这儿,明曦只感觉心中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他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面上欲色尽显,缓缓褪下了自己的衣衫……
-
另一边。
柳泽元对着画下的阵法,将灵力注入了十世镜中。四周灵气环绕,那只剩一半的十世镜缓缓浮上一段距离后,还未停留片刻,便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四周环绕着的灵气刹那间散开,柳泽元默不作声收回十世镜,又打开古籍,蹙眉看着已经泛黄的书页。
念卿犹豫片刻,终于从原地起身,将柳泽元手中的古籍夺过,用小大人的语气道:
“爹爹,该去睡觉了。”
“……你若是困了,便先睡。”
“我不困。”
柳泽元伸出手准备去拿书,念卿却固执地将古籍藏在身后,片刻后终是柳泽元先妥了协。
“行行行,我去睡觉,书还我。”
“不行,你要是半夜偷偷起来看怎么办。”
“……啧。”
柳泽元不满地看了念卿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起身便朝着床边去了。见他真躺下了,念卿才将蜡烛吹灭,自己到屋外去,点灯认真看着古籍。
但不过片刻,手中的古籍便被抽走了。
念卿猛地睁大眼睛,仰头看向身后。柳泽元将书拿着,往他头上轻轻敲了敲:
“你也该睡了,晚睡可是长不高的。”
“爹爹骗人,时卿爹爹也晚睡,不也是……”
念卿话音一顿,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没再说下去。柳泽元神色一怔,随后提着念卿的衣领进了屋。
“少废话,睡觉了。”
深夜,微风阵阵。念卿早已熟睡,柳泽元盯着窗外看了半晌,轻手轻脚起身去了屋外。
他眉宇间尽是倦色,眼底下布了淡淡的乌青。泛黄的书页在明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刺眼,柳泽元眼中满是血丝,却仍强撑着画那阵法。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变亮。柳泽元有些疲惫地接过再次下坠的十世镜,正欲再画,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时卿。”
这声音苍老却有力,柳泽元猛地抬头,看到了云逸。
几年未见,他头发似乎又白了一些。柳泽元微怔片刻,蹙眉问道: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云逸嘴唇微张,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片刻后,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柳泽元敏锐地察觉到他身旁环绕的灵力,沉默片刻,问道:
“时景安?”
云逸面对如此大逆不道的称呼,竟然也没说些什么。柳泽元见他没回答,心下了然,说出的话语却是刻薄无比:
“呵,他成了仙,管得倒是越来越宽了。”
“……”
云逸叹了口气,缓缓行至柳泽元身前,道:
“为师有办法催动十世镜。”
闻声,柳泽元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抬头,蹙眉道:
“你图什么?”
云逸伸出的手微微一顿,似是没有想到柳泽元会如此质问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不应该用利益做前提。
“何出此言?”
云逸终于回过神来,皱眉看着柳泽元。柳泽元冷笑一声,道:
“那我应该说什么,感恩戴德说谢谢你吗?”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我早已经不是你徒弟了。”
云逸神色一怔,柳泽元收回视线,垂下双眸,冷声道:
“是你不信我。”
“不可能。”
云逸声音决断,柳泽元只觉得有些莫名地烦躁。他心中积压多年的火,似乎就要在此刻爆发。
“是吗?你都觉得不可能了。”
“呵,但要是我和陆遥川呢,你信谁?”
云逸神色一震,柳泽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火气,自嘲般道:
“算了,早就知道结果了,不问了。”
“把你想要的东西想好,再来找我吧。”
话罢,柳泽元转身离开了原地。
片刻后,眼前的房屋缓缓隐去,云逸终于回过神来,眉头越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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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泽元,话再多点,真相就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