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两点的太阳晒得人发昏,余椿觉得自己头上的血管要晒炸了。
她掐着手指在数秒,数自己还能坚持几秒。
浸透的衣衫都贴紧在皮肤上,劣质的军训服粗糙又刺人,整个身体都在喧嚣着不平,摇摇晃晃的坠。
三……
二……
一……
……
清醒后的余椿远远坐在操场看台上,这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和她一样的“弱鸡”。
真丢脸,军训第一天就晕倒了,余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早说就直接请假了,至少膝盖不会磕紫,疼死她了。
因为膝盖上涂满了药水,余椿只好把裤子挽到膝盖上侧,即使是在阴凉处坐着,风也同样燥热,头顶的树枝被吹得左右摇晃,时不时就会有太阳透过遮盖物,直直地照射在余椿脸上。
光随着树荫吹动而闪烁,余椿觉得有些耀眼,脱下帽子的她半眯着眼,并不怎么舒服的仰在看台上晒太阳,任由着汗流浃背。
妈妈讲的,排毒,有利健康。
即使是现在有些狼狈的余椿,仰在看台样子,也同样耀眼。
几分刘海下的桃花眼亮而有神,内眼角尖尖的,密而纤长的睫毛眯着眼打出一小片阴影在脸上,睡眠质量不好的卧蚕有些乌青,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不仔细观察的话看不出来。
她脸小,皮肤又白,气质清冷但脸颊还有未消去的婴儿肥,显得清秀又可爱。尤其是笑起来,像月弯弯,人畜无害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脸多少带点迷惑本质的性质。
时不时就有人望过来的目光,让余椿烦躁,开学才半天,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少这样的讯号了,只觉得恶心。
余椿被看得实在不耐烦了,放下裤腿起身离去。走来走去都找不到好去处,余椿只好去教学楼的卫生间洗手。
她有轻微洁癖,手上只要出汗就会想洗手。
用手帕纸擦着手出卫生间的时候。余椿似是看到了早上那个女生。
但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从侧脸和身形来分辨。
现在那人和早上那女生穿的服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虽然没太有印象,但模糊记忆里应该就是短袖加牛仔裤,脸上不带妆,除了目露寒光,余椿想不起什么特别的记忆点。
可现在这人一身裙装,脚底踩着细跟,手里拿着教案和书,明显是个老师。
身侧与她同进的一个男人,更显然就是个深资老教师,正和她熟络的交谈着,距离不远不近,辨别不出关系。
余椿视线一直朝着他们。她在原地皱了皱眉,随即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能只是长得像,衣服都不一样,不可能是早上那个女生。
人早就走上了楼梯,余椿才收回了目光,走出教学楼。
军训结束后,余椿拖着累瘫了的林婷向食堂走,林婷一边心疼关心着余椿的腿,一边又毫不客气的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余椿身上。
等走到食堂门口才良心发现的想起余椿从不吃食堂,又拖着身子往超市走。
可超市并不比食堂空闲,甚至更挤,余椿一手拿着饭卡一手抱着林婷乱七八糟的小物件,看着她穿梭一个个窗口挑选吃的,边上挤来挤去的人群让余椿的眉头皱了又皱。
一个手拿着棒棒糖一个手拿着雪糕的林婷又满血复活了,在余椿边上叽叽喳喳的骂着教官多么多么狠毒。
从食堂超市到高一教学楼的路上有好几条小道,九月初的白昼刚刚准备歇业,落日映出的余晖洒在一片片墨绿色迷彩军训服上。
就这样,在所有的新奇与劳累的碰撞中,余椿迈进了她的高中生活中。
吃完晚饭的教室乱成一片,大家都在和新同学交流着,余椿和林婷写了一圈又一圈的□□号。
对于一个一个陌生的面孔,余椿有些脸盲,她对不上名字和脸。唯一记住的还是坐她正前方的苏宁可,原因无她,余椿记住的仅仅是苏宁可笑起来深陷的酒窝,她没见过这么深的酒窝,看起来新奇。
嘈杂的声音终于在上课铃响的时候结束了,可接下来进教室的人让一向冷静的余椿慌了,她控制得体的面部表情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这次余椿看的很清楚,现在走进来的人是下午看到的老师,也是早上撞到的同学。
那人一进来空气立马肃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走进来的是谁。
脸上净雅得体的妆容实在美丽,银框眼镜下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不可忽略的清冷。
白质的脸庞上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看什么都闪着寒光,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和早上余椿看到的是一个表情,是同样让人发寒的目光。
缓过神的余椿听到周围惊呼的声音“哇塞!这老师好好看!”
“我叫陈舟,是你们的生物老师。第一天王老师有班主任会,所以我来看你们的自习。”
说完这句话的陈舟就坐在讲台上低头看书,余椿却还是看着讲台的方向发愣。
整个人像被法术定住了一样,旁边的林婷看着这样罕见的余椿,狐疑地戳了戳她。
没控制住的余椿歪了一下身子,底下的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静谧的教室里格外突兀。台上原本低头看书的人,寻着声音抬头望向了余椿。
隔着半个教室的对视。
但余椿已经肯定,陈舟也认出她来了,淡如湖泊深入潮海的双眸中竟露出一丝波动,只是一瞬即逝。
随即便是对她发出声响的警告。
无声的对视,熟悉的寒光,余椿莫名又一阵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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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树叶压着树叶,风一吹沙沙作响,是全世界的静,夕阳跟着夏一起来又一起走,落下后的天空是整片整片的云,白昼终于结束了,夜被挤得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