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谣直觉一向好得不行,到了下午,程幼宁果然起了烧。想来是这几天本就没怎么睡好,跑来跑去紧接着又哭又闹,病是自然的。
程幼宁眼睛肿得睁不开,鼻子也不通气,一边打着寒战又一边浑身汗涔涔,在床上瘫着哼唧。
岑晚谣扶起来灌热水,大约是嗓子疼,程幼宁皱着眉头喝不进几口,药也吞不进,几颗胶囊吃得她直犯呕,然后又哼唧着喉咙痛。
平时睡觉像打拳似的不安分,病了之后又乖又蔫,看着可怜得慌。
这么也不是办法,岑晚谣只好从医院拿了药回来给她打吊针。
程幼宁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醒来仔细回忆一下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先是像被抛弃的小媳妇般哭哭唧唧好几天,又像三俗爱情片里的女主角一边用花洒人工造雨一边哭嚎“你怎么能不要我了”,最后因为哭太凶发烧起不来床……
如果她有消除别人记忆的超能力,她现在就要用,立刻、马上!
天啊!这也过分丢人了吧!
现在还能继续昏过去吗?多昏几天醒了就说自己烧坏脑子不记得了!
问题是她现在真的很想上厕所,非常,马上就会陈塘关失守的那种!
程幼宁权衡了一下,她确实是再也丢不起人了。
岑晚谣在书房改学生论文,怕程幼宁有动静听不到,门就一直没关,一抬眼便是一抹匆促的残影直往卫生间去,心里担心莫不是要吐,忙起身跟上去,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水声大作。
是了,三四瓶吊针进去又睡了一整天,自然是要去的。
程幼宁解决完问题一出来,就跟靠在书房门边的岑晚谣打了个照面。
岑晚谣见她不说话,就又领回了卧室,塞回了床上。
岑晚谣伸手探了探程幼宁额头。
岑晚谣:“好像不烧了,再量一下吧。”
程幼宁乖乖接过体温计塞进胳肢窝里。
岑晚谣:“还有哪里痛吗?”
程幼宁吞了点口水又眨了眨眼感受了一下。
程幼宁:“嗓子疼,眼睛也疼,头也疼。”
程幼宁一开口,喜提烟龄少说50年的老烟嗓。
岑晚谣叹了口气。
岑晚谣:“哭太凶了又着了凉,得要几天才能好。”
程小狗委屈得很。
体温计滴滴一响,程幼宁乖乖拿出来递给岑晚谣。36.7℃,好歹是不烧了。
岑晚谣松了口气,把体温计放回抽屉里。
程幼宁垂着脑袋,像只丧气小狗,可怜吧啦的。
岑晚谣坐在床沿,将小狗往怀里拢了拢,轻轻拍着她后脑勺。
岑晚谣:“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屁话了,再有这种事,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程幼宁窝在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又舍不得……”
岑晚谣亲亲小狗的头顶,“那我就保证绝不再犯,我那是一时犯浑口不择言,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你让给别人呢,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好吗?”
程幼宁从怀里探出头来,红着眼看着岑晚谣,“就只原谅你一次,我也很小心眼的!”
岑晚谣从被窝里掏出一只小手,轻轻拉了个钩,“我保证绝不再犯。”
程幼宁“嗯”了一声。
岑晚谣:“我煮了粥,你吃一点。”
鸡汤粥一直在锅里温着,岑晚谣怕程幼宁吞起来喉咙痛,炖到米都没了形,吹到温热,一小口一小口喂过去,即使这样程幼宁的小眉头还是一直皱巴巴的,每吞一口就痛得脖子一缩,喂了半天就喂进去一小碗。岑晚谣实在没辙,还是得再吊一天补液和消炎。
岑晚谣抓着小鸡崽儿般的小爪子,血管细得要找半天。
岑晚谣:“你这个体质是真的不行,得多锻炼身体。平时吃得也不少啊,怎么一点肉不长的。”
程幼宁:“我就是爱头疼脑热,又不是什么大病,而且我好得很快。”
岑晚谣:“你这就是虚。”
虚?
怎么还带人格侮辱了呢?
程幼宁:“我不虚!”
程幼宁鲤鱼打了半个挺又跌了回去。
痛,喉咙好痛,稍微提点音量就痛得要死。
程小狗泪眼汪汪。
岑晚谣按住她的手,将点滴速度调到正好。
岑晚谣:“等你好起来再证明吧。”
太惨了真的,怎么会有人哭到打点滴起不来床。
岑晚谣搬了个小凳过来,打算就在卧室里看文献。
程幼宁:“你去忙你的吧,我现在不困,可以自己看着点滴。”
岑晚谣:“你睡着了爱动,一会针鼓包了又得重扎。”
程幼宁:“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经常一天吊针要打好几次。”
岑晚谣:“还好你打针不哭。”
程幼宁:“嘿嘿,我小时候老打针,习惯了。”
岑晚谣:“国内这个是真的不好,我小时候在加拿大,发烧了就喂冰淇淋,物理降温,挺几天都能好。”
程幼宁:“我爸妈又不懂这些,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稍微说了几句,程幼宁的声音更哑了。岑晚谣抬手关了灯,又把电脑屏幕调到最暗。
岑晚谣:“再睡一会儿,多睡好得快。”
程幼宁“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大约是鼻子还有些不通,呼吸中带着点小狗似的呼噜声,小嘴微张,看着格外惹人心疼。
岑晚谣听着这声儿,突然就没心思工作了。
自打和唐佳明分手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是胆怯,也许是工作中见了太多的生死无常,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丧失了疼惜别人的能力,也思考过作为一名医生麻木不仁、无法共情是否会失职。
现下看着床上咕噜咕噜的小狗,只觉得那些想法都是多余。
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