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一场病把岑晚谣的年假给占了,这次为的也就是带程幼宁回来见一面,26一早两人就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从加拿大回来,程幼宁一有空就琢磨着“出柜大业”,为此偷偷摸摸在各种网站上看了无数视频。
嘴上说的绝,心里是真的没底。
岑晚谣其实是真不急,反正国内也领不了证,再说程幼宁年纪还小,出柜这事儿吧,晚点坦白也好,有时候上一辈知道你翅膀硬了,管不了了,也就放弃了,更容易想开些。
可程幼宁偏是个认真的性子,断不能叫人跟了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者她虽没空回家,谢芸可是有正经寒暑假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个“突击巡查”,总不能继续谎称是室友吧,普通室友可不睡同一张床。
眼见着腊月一天天见底,程幼宁心里就越没底。
岑晚谣:“你真没必要这么急,我觉得就再拖拖,等发现了再说呗。”
程幼宁:“你不知道我妈那个脾气,主动交代也许还行,隐瞒不报到时候腿都得打断。“
岑晚谣:“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接。”
程幼宁叹了口气,“你别担心,总有办法的。”
岑晚谣心想这话还是讲给你自己听吧。
程幼宁决定大年初七说,这样没谈拢初八就开溜,也不影响大家过年心情。
程幼宁将一切都计划好了,甚至在心里反反复复演习了无数遍被锁在家里后的逃跑路线。
她从未觉得过年是一件难熬的事。
自从回家以后,程幼宁就有些心不在焉,在饭桌上吃着饭就走了神,一问起来,她就拿学业当挡箭牌,只说是自己的研究课题有些没琢磨明白的,家里人也都信了。
除了谢芸。
谢芸是什么人,她不光是程幼宁的妈,还是有近20年教龄的大学教授,她教过的学生比程幼宁见过的都多。
于是好容易捱到大年初五,程幼宁又一次差点打翻饭碗时,谢芸忍无可忍了。
谢芸伸手将程幼宁的饭碗端了过来。
谢芸:“吃饱了?”
程幼宁:“差不多了……”
老程陪两位老人去农村拜年,恰好不在,谢芸决意今天要好好跟程幼宁谈个明白。
谢芸将餐桌收了收,吩咐程幼宁去沏了壶茶。
程幼宁茶喝了没几口,就要起身回书房。
谢芸:“你先坐会儿。”
程幼宁心里一咯噔。
谢芸:“我想跟你聊会儿。”
程幼宁:“嗯。”
谢芸看着她,比起去年,程幼宁更好看也更稳重了,也更像是有了什么自己的打算。
谢芸:“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程幼宁瞬间心虚。
程幼宁:“没……”
她是真的不擅长撒谎,尤其面对谢芸。
从孩子时起,小到偷吃饼干,大到帮人作弊,她就没一次瞒过了谢芸的。
谢芸:“你大了,凡事有了自己的主张,我们也都理解。但是,呦呦,我想咱们家的教育也好,相处方式也好,算得上是比较理想的了,我觉得你没什么非得瞒着我们的必要,你可以跟我们说说的。”
程幼宁心里愈发慌乱起来,一时间打得那些小算盘、草稿、计划全都堵在了脑子里。
谢芸看着她脸色和游走的眼神,就知道她瞒不下去了。
谢芸:“你是不是和彭渭复合了?”
程幼宁惊得杯子差点都掉了。
程幼宁:“怎么可能!我疯了?”
谢芸:“你最好没。”
程幼宁:“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芸:“你这两天时不时就看手机,还避着我们打了不少电话,初三晚上我半夜起来还听见你在房里跟人聊天。你爸也觉得你八成是又恋爱了,但你没理由非得瞒着我们,除非对方是彭渭。”
程幼宁:“真不是,我跟他打死都没可能。”
谢芸:“所以是又恋爱了?”
事到如今,横竖也是瞒不过了。
程幼宁:“嗯……”
谢芸:“外国人?”
程幼宁:“不是,不过她父母都定居国外。”
谢芸:“学校认识的?”
程幼宁:“做研究认识的。”
也算是做“研究”认识的吧。
谢芸:“比你小?”
程幼宁:“比我大几岁。”
谢芸:“大不少?”
程幼宁:“大……8岁……”
谢芸:“难怪你要瞒着我们,大的是有点多。不会是离婚带孩子的吧?”
程幼宁:“没,没结过婚。”
谢芸:“还是学生?”
程幼宁:“不是,是医生,也是老师。”
谢芸:“只要不是你的直系教授,倒是也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在学校还是得多注意。”
程幼宁:“我们在学校碰不上面,她不在我们校区上课。”
谢芸:“他现在是什么职位?”
程幼宁:“副主任医师。”
谢芸喝了几口茶,在心里理了理。
谢芸:“34岁,副主任医师的话按学校算下来就是副教授,算得上很年轻了,条件相当不错啊,比那什么彭渭好多了。”
谢芸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
谢芸:“运气不错啊,这是好事,干嘛要瞒着我和你爸,有照片吗,拿来看看。”
程幼宁庆幸自己中午吃得不多,否则她现在可能会因为过度紧张吐出来。
程幼宁在相册里翻了翻,将她和岑晚谣在加拿大的照片递给谢芸。
谢芸接过程幼宁的手机,画面里程幼宁搂着一位女子,笑得很甜。被搂着的那位,生得一双好眉眼,如远山芙蓉媚却不妖,浅笑着眼里都是柔光,实在是好看极了。
谢芸愣了一愣。
谢芸:“你拿错了,这是跟谁的合照,长得真好看。”
程幼宁抖着手接过手机,放回自己兜里。
程幼宁 :“没错,就是她。”
谢芸觉得听不懂程幼宁的话。
照片的女人虽然皮肤极好,但神态上看得出,确实是要比程幼宁年长,气质上也颇有几分大学教授的味道。
谢芸脑子一嗡。
程幼宁:“妈妈,她是我的女朋友。”
谢芸沉默了很久很久。
程幼宁在那沉默里说不出一句话,只盯着杯子里的茶叶和那渐渐消失的白汽。
谢芸:“什么时候的事。”
程幼宁:“谈了快一年了。”
谢芸:“你是因为她才跟彭渭分手的吗?”
程幼宁:“不是,分手了以后才遇到她的。”
谢芸:“你本来打算一直这么瞒着的吗?”
程幼宁:“本来打算初七说的。”
谢芸:“为什么想说?”
程幼宁伸手按了按藏在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程幼宁:“因为我想和她结婚。”
程幼宁抬起头眼神定定地看着谢芸。
程幼宁:“妈妈,她是我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