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世界爱人的名字对常小渝来说都刻骨铭心, 再度出现的“晏槿”两个字让她如遭雷击。她直直地看着戚无思,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些别的情绪。
“怎么了?”除了疑惑什么也没有。
“你……还记得什么?”
戚无思笑起来,她以为常小渝是对她小时候的事感兴趣, 便开始讲述她小时候去民间玩乐的事情。
常小渝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装进自己眼里。
“等并南大旱的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出去玩。我们可以沿着水路一路南下, 江南一带风景很美。”
常小渝有些失望,难道戚无思真的一点都没想起来?那她怎么会给自己起“晏槿”这个名字?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你不想去?”见常小渝表情不太对劲, 戚无思脸色微变。
“不是, 我想去。”常小渝赶紧答应:“我只是担心并南干旱的事不好处理。”
戚无思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我正好要同你商量并南的事。我准备亲自去一趟, 还会在当地进行祈雨仪式。你随我一道去。”
“祈雨?”
“不错, 这次是一次证明我乃天命所归的机会。”戚无思深邃的眼睛比繁星还要亮, 里面满是自信和志在必得。
古人多迷信,若是真的在祈雨仪式后降下大雨, 无人敢再质疑戚无思真龙天女的身份。
常小渝看了她半晌,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好!我陪你去!”
她喜欢戚无思身上这种自信,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相信自己能赢。
并南县连续不断的干旱严重影响当地的粮食收成,不仅并南县受灾严重, 还影响到了周边城镇的粮食供给。
戚无思下令全国各地运送粮食支援并南县, 然而并南县地势险要,粮食要运进去绝非易事, 加上高温不断,很多粮食即便送到了也已完全坏死。
以并南县为中心,附近城镇的百姓们能吃的都吃得差不多了, 个个嘴唇干裂面黄肌瘦, 再没有粮食支援, 连人他们都能杀来吃掉。
戚无思这趟去并南县并未劳师动众, 带了一小队人马就出发。常小渝陪同在列,众人历经一个月才抵达并南县。
离并南越近,温度就越高。水壶中的水早已喝光,众人骑在马上被炙热的阳光烤着,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晒得通红。
按理说夏季已经过去了,温度应该下降才对,可今年的高温天气尤其长,即便入秋了依然高温不断。
沿途常小渝看到不少尸体,有老有少。有饿死的也有渴死的,尸体被晒成了人干,死状凄惨。
时任并南县县长的丁海岳原本正在安抚群情激动的灾民,听闻女帝来了赶紧在官邸设宴款待。
说是宴席,满桌只有清汤刮水的稀饭和几块冷硬的馒头。丁海岳摸了把额头的汗珠,语带惭愧:“望陛下谅解,并南县实在没有吃的了。这些……这些是微臣家里最后的粮食。”
“丁卿家不必多礼,朕沿路已经摸清了并南县和周边城镇的情况。朕知道丁卿家家里还有70岁的老母亲,这些就留给她老人家吧。”
丁海岳激动地眼眶发红,当即下跪行礼。
“朕这趟来,就是为了解决粮食短缺一事。各地粮食都已在路上,丁卿家可暂时放宽心。”
丁海岳一听,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百姓们。此前不是没有粮食支援,可那些粮食抵达时要么少得可怜一看就是被层层克扣过,要么就是完全坏死根本不能吃。
他人微言轻,除了干着急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开始收到消息说女帝要来,他还不信,如今真的见到女帝,他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了!
戚无思一路收拾了不少贪官污吏,她人都在并南县,无人敢在支援受灾地的粮草上动手。
“带朕去见见百姓们。”
丁海岳面露难色:“这……百姓们许久没吃过东西,情绪不太稳定,怕会冲撞陛下。”
戚无思摇头:“无碍,你且带路。”
丁海岳惊呆了,女帝风尘仆仆赶来一口吃的都没动,立刻要去安抚百姓,这是何等明君。他忍住澎湃的心绪,带戚无思往府邸外走。
府邸外已经围了一圈百姓,女帝到来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他们已经饿到无法再顾忌礼法,再不吃东西他们都得饿死。
“是皇上!”
“皇上来了并南就有救了!”
“皇上,您带来的粮车在哪里?什么时候发放?”
众人双眼放光,犹如饿极的野兽看见猎物般不管不顾就往前冲。官兵们拼死维持秩序,场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戚无思回头和常小渝对视一眼,后者捏了捏她的指尖,冲她点点头。
戚无思回以微笑,转过头后换上郑重的神色:“乡亲们放心,朕保证粮食不日就会送到!”
“什么?!粮食还没到?!”
“我们要吃饭!要喝水!”
一听女帝竟然没带粮食来,哪管得上皇权不皇权,个个气得凶神恶煞。丁海岳吓得满头大汗,上前帮忙维持秩序:“乡亲们,皇上既然来了就会有解决的办法!我知道大家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我也是!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应该冷静!”
“你说的轻松!你们这些狗官,家里指不定藏了粮食不拿出来!”
“就是!兄弟们,给老子冲!”
群情再度被点燃,失去理智的人们眼看就要冲破官兵们立起来的人墙。
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钻过人潮缝隙,朝戚无思的方向扑来。常小渝眼疾手快,一掌打在他肩头。她用了五成力道,那人瞬间飞了出去,砸在闹腾的人群当中,顿时人们倒了一大片。
混乱的场面出现短暂的凝滞,有人怒不可遏:“敢动手!”
“冲撞皇上,拿下!”常小渝沉下声音,官兵们被她的气势吓到,立刻将还想闹的那人控制起来。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眼前这人可是女帝,他们方才竟然敢冲撞天威,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丁海岳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戚无思走上前,让那士兵放开被控制住的百姓,那人吓得直跪在地上部不敢起来,唯恐女帝一个不满当场杀了他。
“朕理解你们的着急,也保证粮食将在三日内送达。”戚无思对着跪倒一片的百姓说:“同时朕会举行一场祈雨仪式,届时所有人都可以来参加。”
一听女帝要亲自祈雨,所有人心里都燃起了希望,比听到粮食三日内送达还让他们激动。
皇上是天选之人,一定能和天上的神仙沟通。思及此处,所有人脸上都扬起了希望。
百姓们散去后,丁海岳吐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又带着敬畏:“陛下高义,有您亲自祈雨,并南一定会得救!”
这日以后,戚无思每日视察灾情,亲自前往受灾田地。粮食终于源源不断地送达,暂时缓解了并南县的饥荒。
丁海岳将女帝为百姓殚精竭虑看在眼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定好祈雨之日到来,祭坛已经搭好就等女帝亲自开坛祈雨。
戚无思身着衮冕,手持玉圭,在飘扬的彩旗和庄严的祭乐下,一步步走上台阶,朝着祭坛最高处走去。
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来的不仅有并南的百姓,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赶来了,就为第一时间迎接降雨。
常小渝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的女人,她闭着双眼,金色的阳光披在她身上形成一种不真实的薄雾。
戚无思微微抬头,风吹得她发丝轻扬,如同挺立的苍柏向上天发问。
祭祀开始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翘首以盼。
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好像故意同她作对般太阳又烈了几分。云层渐渐散开,碧蓝的天空嘲笑着人类可怜的祈求。
半柱香过去了,一柱香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
曝晒在阳光之下,有人开始出现眩晕,有人已经昏。渐渐的,人群开始骚动、埋怨。
丁海岳一颗心都揪紧了,随时注意百姓们的动向,一有不对劲就立刻召集官兵保护好女帝。
戚无思对人群的骚乱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地继续祈雨仪式。
眼看耗时过长,常小渝正准备豁出去制造降雨时,远处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
雷声由远极近地咆哮着,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兴奋抬头。
乌云霎时聚拢,阳光转眼间就被遮住,很快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层云笼罩。
几道劈山镇海的雷鸣之后,细密的雨点终于在万众期待里砸了下来。
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疯狂地张大嘴喝下雨水。
雨势大了起来,却无一人躲雨。所有人都在暴雨中激动地手舞足蹈,尖叫声、欢呼声,还有“皇上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并南县。
隔着雨帘,戚无思看向常小渝。暴雨阻挡了视线,看不真切彼此的表情。然而空气里爆发出的浓烈感情汇聚成千丝万缕的丝线,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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