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屋内的人方才许是睡着,现在被几人的动静吵醒,这才警惕出声。

槲樾心底不禁感叹雪狼族的人警惕心怎的这般低,却也没多说什么,对床上的人轻声道,“你们族长找来的大夫。”

祁水穷静静站在一旁,没说话,心底也不明白槲樾为何叫自己跟着一起进来,毕竟自己可是一点医术也不精通,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听见来人是族长找来的,屋内的雪狼族人也放下了心。倒也不是他这一句话起的作用,只是他知道,若真是不知名的外来者根本进不了雪狼族内。

那人抬头瞥了眼槲樾,却在视线落在他面上的狐狸面具时,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人确定没什么大病吗?

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什么。

许久,槲樾松开了把脉的手,转头看向一旁的祁水穷。

被盯着的人看着他这模样,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槲樾没说话,起身离开房间。屋外,却见薄萧人已经离开了,屋外只剩楚镜黎三人。

槲樾倒是不意外,毕竟那两人太黏糊对方。

见槲樾和祁水穷出来,楚镜黎立马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看得出来是什么问题吗?”

“嗯。”

闻言楚镜黎一脸期待地看着槲樾,静静等着下文,却许久没见槲樾开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槲樾深吸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冥界的毒花……”

“什么?!”楚镜黎一声惊叹,视线又落在祁水穷身上。

后者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楚镜黎,仿佛在说,“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这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然可真不好交代。”槲樾的声音再次响起。

祁水穷听完,试探着开口,“什么?”

“失智花。这种毒花也就针对那些……那些有倾慕之人的一类人,不过此外还有一个条件,心智不怎么坚定,飘忽动摇。闻到花香或是喝过这种花泡的水后便会失去神智,胡乱攻击他人。不出意外的话也就发一次疯,期间自身实力增长本身的百分之十。”

“若是出意外呢?”

闻言槲樾转头看向祁水穷,“意外就是碰一次却发疯两次或以上,那就有大问题了,两次以上,到第四次发疯就等于变成傀儡,不会在恢复神智,一辈子只会杀人,是傀儡师最喜欢的傀儡。”

话音落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是不过一瞬,槲樾又道,“当然,那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一般来说都是再一次碰毒才会再次发疯,那样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于是,众人松了一口气。

“不一样的情况是被再次投毒,到第三次就直接疯了,完全是去神智且无法被傀儡师利用,四次投毒直接死。”

“……”

祁水穷一手搭在槲樾肩上,重重呼出一口气,“狐狸,下次还请一次说完,老了,心脏受不了刺激。”

几人相顾无言。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冥界的毒花会出现在妖界的极寒之地。

想到什么,楚镜黎急忙开口询问,“那就是说不到不到第三次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会危机性命对吗?”照那样算下来,到了第三次便疯了,只会胡乱杀人,完全不可控,也只能是将其杀掉,也就等于没救。

槲樾点了点头,“对,当然,除非那人在发疯期间把自己给作死。”说着他又转头冲楚镜黎咧嘴笑。

“……”

“那怎么办?你会解这种毒吗?会的话就赶紧给他们解了,到时候在查清源头,万一真死了妖,小乐乐说不定得担责。”

这话说的不假,妖界魔界冥界早在几十年前便说好了和平共处,不允许伤害对方。

若真因为冥界的毒花死了妖,定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到时候,楚镜黎兴许能表面上压住,可一群妖究竟怎么想的谁也不能确定。

槲樾抬眸看了眼楚镜黎,有些无奈说道,“这毒是好解,只是……解药可能不好弄到手。”

“为什么?”

楚镜黎不懂这些,总之凡事都有祁水穷和槲樾帮忙,自己只需要请求帮忙便可以了。

“毒药既是解药,失智花的花香,泡的水是毒药,失智花的花瓣便是解药。只是那花很难找到,而且但凡心智不坚定,靠近几步说不定就疯了,谁能摘到花瓣?”说罢还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

“难不成你心智不够坚定?”来自楚镜黎的灵魂发问。

槲樾一时愣在原地。

他心智不坚定吗?兴许是的。他似乎忘了一些记忆,他是一只雄性狐狸,却甘愿吃下那种药草,想来另一半对他一定很重要。他知道楚镜黎是自己怀孕生下的,可她的生父是谁?他也不知道。这段记忆似乎让他觉得很幸福,却又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很痛苦,他没法想起来,更不想想起来。书中也只是记了这些,至于能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道,还是以防万一。

最后槲樾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彼此,“你心智坚定吗?”

失智花,中毒条件得满足两个,一是有倾慕之人,而是心智坚定。若是单纯有倾慕之人,心智却坚定那也不会有事。

闻人羽和纪云起都不敢冒险,心智坚定不是他们说的算,而是那毒花说的算,眼下似乎只有楚镜黎和祁水穷了。虽然楚镜黎认为自己喜欢祁水穷,可槲樾却是知道那并不是那种情感,只是说楚镜黎心智挺坚定的。

最后楚镜黎选择用实际行动证明,至于祁水穷,楚镜黎自然是不愿让他冒险。

于是几人告别了薄萧便齐刷刷到了冥界。

槲樾将失智花的模样递给祁水穷,却见他一时愣在原地,面上慢慢浮现一丝尴尬。

纪云起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宫殿后面的温泉……被这种模样的花围了一圈。”说着他似乎又觉得有些尴尬,哈哈笑了两声。

闻言槲樾眼神变了,忙问道,“你没受到干扰?”

“没有啊,那花还挺好闻的,哈哈,哈哈。”

槲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冷声说道,“幸好祁之逸那小子不进温泉,否则会不会中毒都是一回事。现在,立刻,马上,去,全摘了。”

“留一朵,行吗?”祁水穷试探着问道。

“不行!完事之后……”快要说到关键字眼,槲樾卡住了,瞥了眼一旁的纪云起,忍住了,“总之你赶紧去给全拔了,对你好。”

“哦——”祁水穷终究唉声叹气琢磨着回去拔花。

见状楚镜黎立马跟了上去,“我心智也挺坚定了,我一起去。”说着便跟上祁水穷的步伐。

一旁纪云起察觉到方才槲樾看自己的视线。他能发现,槲樾似乎有些厌恶自己,他总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槲樾投来的恶意。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明明两人之前从未见过。

除了那次他带走自己的乐乐……

想到这纪云起顿住,“乐乐”!“小乐乐”!

槲樾和楚镜黎都是真的叫祁水穷的,会不会……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佟乐明明是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的,便是躯体被带走也不可能就这么活过来,况且现下还不确定槲樾究竟是不是狐樾,虽然闻人羽是确认了。

可是他又想,若槲樾真的是狐樾,那会不会自己的乐乐真的没有死。那个冥界的尊主祁水穷便是自己的乐乐……

若真是这样,那槲樾对自己的恶意也能解释得清了。

槲樾救下乐乐时,曾对自己说自己不配碰乐乐,想来那时槲樾便对自己有了恶意,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槲樾真的会是那个红衣男子吗?

想来,如今只要确定槲樾是不是那红衣男子便可知道一切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闻人羽,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一瞬间,纪云起后悔了。

因为此时闻人羽正一脸花痴像般盯着槲樾,眼底尽是满满的爱意。

这还没确定人身份呢,就这么花痴。想来自己这位师叔是想师叔母到了失心疯的地步了。

这么想着,纪云起不禁叹了口气,一时竟觉着凌云宗宗主十分不靠谱。

“尊主!”一道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纪云起抬头望去,来人一身黑衣,束着高马尾,面容清秀,正是祁之逸。只不过纪云起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上次见过一面,觉得此人对主子倒是忠心。

槲樾抬眸,正对上祁之逸的视线。

见着槲樾,祁之逸心中有了底,走到槲樾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魔尊。”

槲樾淡淡应了声,没说什么。这下倒是闻人羽着急了,眼睛死死盯着祁之逸。

这小子是谁?他凭什么和小狐狸搭话,谁给他的权力!他不会喜欢小狐狸吧,不行,他不能喜欢小狐狸,小狐狸是我的,对!没错!

想着,闻人羽便想上前拦住祁之逸。

下一秒,却听见祁之逸问道,“魔尊,水……”说着他顿了一下,纠正了自己的措辞,“尊主他……”

“在里面。”

闻言祁之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老实站在殿外守候。

瞧着他这般模样,槲樾心中更是满意,回头再瞥眼纪云起。

啧,越看越不顺眼。

纪云起也察觉到对方打量的视线,回头,正巧看到槲樾不满的神色——充满了,嫌弃!

正想上前询问,突然殿内传来动静。

几人抬眸望去,便见楚镜黎发疯般从屋内冲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纪云起皱眉问道。

槲樾眯眼瞧了瞧楚镜黎的模样,突然小声骂道,“艹,这死狐狸怎么中毒了?!”

声音不大,几人却都听清了。“都后退,死狐狸不比雪狼族人,发起疯来出什么事谁也想不到。”

闻言一行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仿佛楚镜黎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一般。

正在这时祁水穷从殿内飞身出来落在屋顶,“狐狸,拔完了。”

闻言槲樾心中也松了口气,眼下只需熬过楚镜黎中毒的两个时辰即可。

正想着。楚镜黎不知怎么回事,没有上前攻击几人,反倒转身想要到别的地方去。

槲樾暗道不好,急忙开口,“乐乐拦住她,别让她跑了!”话没说完祁水穷便飞身到楚镜黎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准备上前一掌拍晕她,却听见槲樾的声音,“别乱动!实力增长百分之十你上去找死啊?”

闻言祁水穷愣住了,他此刻很想骂槲樾,想,也骂出了声,“你有病吧!你他妈不早说!”

槲樾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提醒得挺及时的嘛。

哪知再看向祁水穷的位置,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瞪大了眼睛,仔细搜查祁水穷的踪迹,看到人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晴天霹雳,“你啥时候跑到她前面的!!”

祁水穷一掌已经拍到了楚镜黎头上,低头看去,身下那人没有任何知觉,看着头顶拍下来不痛不痒的一掌,一把抓起他的手,将整个人甩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砸到了树上。

“乐乐!”

见楚镜黎似乎有上前继续的趋势,槲樾急忙飞身过去拦住她。

祁之逸也没犹豫,急忙过去将祁水穷整个打横抱起到一旁。

“喀、喀喀。”

祁水穷重重咳了两声,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一旁槲樾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早已被楚镜黎击退数米。

“这死狐狸怎么劲这么大呢。”

正说着,楚镜黎已经飞身过来准备再给槲樾一掌。

关键时刻闻人羽冲了上去替槲樾挡下一掌,也不禁感叹。

“劲确实挺大。”却也没做太多停留,拉起槲樾的胳膊便飞身离开那里。

见眼前没人了,楚镜黎又一次准备往前跑,下一秒便见眼前多了一把剑。

祁水穷望见那柄剑,腹部猛地抽疼了一下,下一秒便咳出了一口血。

见状祁之逸脸色猛地一变,“水穷!”

闻言一行人都转头看向祁水穷。

此时他嘴角还残留着方才咳出的鲜血,脸色白的可怖,紧闭着眼眸,眉头紧皱着,似是忍住了极大的痛苦。

只是纪云起和闻人羽看向他时都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震惊。

方才几人都没有注意,祁水穷被楚镜黎一掌拍到树上时他的面具便已经掉了下来,此时他脸就这么毫不掩饰地展示在众人眼前。

槲樾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纪云起。

他看见了!

一时间槲樾不知道该怎么办。祁水穷的脸被纪云起看到了!难道还要重演以前的事吗?

震惊过后,纪云起很快反应过来,阻止楚镜黎往前。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纪云起不能伤到楚镜黎,楚镜黎也明显打不过纪云起。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耳边响起琴声,楚镜黎上前的动作一顿,定在原地没有动作。

几人顺着琴声的方向看去,便见祁水穷端坐在祁之逸身旁,面上仍旧是痛苦的神色,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身前是一把琴,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琴声回荡在四周。

许久,楚镜黎都定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多时,她身子晃了一下,整个人清醒过来。见楚镜黎似乎恢复了意识,祁水穷松了口气,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刚倒下,他身前的那把琴也没了踪影。

随即,纪云起没有丝毫犹豫,径直飞身到祁水穷身前,将躺在祁之逸怀中的人一把抱起,径直走向屋内。

祁之逸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待到缓过神时人已经被纪云起抱进了屋。

槲樾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想上前阻拦,却也没有办法行动,只得在心中念叨祁之逸这小子太呆了,竟也不知道赶紧将人抱回屋。

屋内,纪云起将祁水穷平放在床榻上,不断将自己的仙力输送到他体内。

正在这时槲樾被闻人羽扶着走进了屋。

刚进屋便见到这一幕,这倒也不是无脑输送,毕竟修真者救人时也都是这般输送仙力,只是纪云起似乎忘了,佟乐是妖,祁水穷亦是。

“停手!”

槲樾厉声喝道。

纪云起手一顿,转头不解地看向槲樾。

槲樾瞥了他一眼,“你要想让他死就继续。”闻言纪云起身子一僵。耳边槲樾的声音再次响起,“后面的失智花已经拔了,把人放温泉里,输送仙力。”

纪云起一愣,却也没犹豫,一把两人抱起往屋后走去。

槲樾站定在原地,无力地闭上眼睛。

真的……真的要让他知道吗?不!还有机会,不能告诉他,对,不能告诉他。

绝对!绝对不能!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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