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听她如是说,微微一笑:“既如此,就让魏王先发。”
晏渚见他绕弯,心中隐有不快。但众人面前,他不敢显露半分不敬。听晏清答应了,便叫人取了弓来。他存着与皇帝一较高下的心思,引弦飞矢,那一箭竟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台下一片喧哗,晏渚放下弓,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来:“皇兄,臣弟这箭射得如何?”
“好。”晏清面上仍保持着微笑,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一沉。
晏珩眼明心亮,自然注意到父皇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开口道:“王叔这一箭的确不虚,可以算得上百步穿杨了。侄儿不才,学箭至今也有五年了,斗胆,想和王叔比划比划。”
以往京中所传的情报鲜少提及这个齐王,太后也没有跟晏渚说过。若不是晏琮被废后晏珩火速上位,晏渚根本不把晏珩当做对手,只当对方是晏清受宠的小儿子,仅此而已。
但前些年默默无闻的齐王做了储君后,又是游历又是平叛,动作不小,行踪难定,让他难以在短短半年内收集到关于晏珩的信息。这样一个少年,显然不是他臆测中的稚子。
晏渚稍敛悦色,对着晏珩和和气气地说:“臣箭技平平,怕是无法指点太子。但太子若是要为臣等露一手,臣自然不胜荣幸。殿下,请!”
“献丑。”晏珩微微垂首,而后走到看台边缘。
她接过陈良递过来的那把自己常用的那把弓,随手抽出身旁箭筒中的白翎羽箭。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她气定神闲,拉弓如满月。
嗤——
射鹄的礼箭为特造的鸣镝,所以此箭破空凌厉之声比普通的箭要大上很多。晏珩天生膂力过人,较之男子,丝毫不逊。当下挽弓又用了强力,只听一阵尖啸,一声爆响,那支羽箭以锐不可当之势,直直将晏渚那只正中靶心的箭劈成了两半,钉在了靶心。
陆婉举目望去,见那箭簇已没入箭靶,尾羽轻颤不止。众人皆目光皆随着晏珩那一箭,见此场景,不由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场上立刻呼声如雷。
晏清见状,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不错。太|祖昔日身经百战,才得天下,晏家子孙亦要文武兼长才是。太子此箭,颇有先皇风采啊!皇弟,你觉得呢?”
晏渚犹望着那支箭出神,闻言回过神来,点头附和道:“臣弟觉得,陛下所言极是。”
说罢,看向晏珩的目光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讶异。他没有想到,晏清的皇子里,有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苗子。
先不说李鹂的三子,各有各的草包。皇四子天生渺一目、皇五子有疾不能近女行丈夫之事,所以无缘储位。皇六子生性浮躁,冲动易怒,难堪大任。唯有李鹂的三个儿子,还算正常,但资质平平。
江夫人虽一直受宠,但身份低微,母族非公卿之家,不过太医之流,所以皇七子晏珩,魏王从来没有放过心上。哪怕晏珩八岁时在太子册立的同一日封王,他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个年纪尚小齐王。没想到,这个长于深宫的晏珩,倒是有点能力。
“既然太子箭法出众,那朕就躲懒,由太子替朕去开猎。”晏清捋一捋长须,对身侧的晏珩道,“务必替朕,猎得头彩。”
“儿臣遵旨。”
秋猎自是有彩头的,在场的羽林卫皆可凭所猎野兽大小多少来比试箭法骑术,胜者往往会加官进爵。不过晏珩是太子,这个头彩对她无甚意义。以往为了藏拙,也只是象征性的猎几只。可这次陆婉也来了,她自然是摩拳擦掌,对头彩势在必得。
晏珩、晏渚下了看台,与随扈的少许武将一起翻身上了马。晏清一声令下,鼓声密集,蹄声阵阵,方才看台下的千军万马如离弦之箭,冲向了广阔的草场。
晏珩虽长于深宫,弓马却未撂下,时常在宫城角羽林卫的训练场上随他们演习。
此时入了长宽皆数数里的草场,众人皆散开,扬弓搭箭,策马奔腾。提前放出的黄羊、灰兔、野獐在这声势浩大的围捕中,左奔右突,掀起阵阵烟尘。
晏珩不喜人多,带着四个亲卫骑马离开了大队。摆脱了飞扬在眼前的尘土和随处可见的羽林卫,她如鱼得水。
箭无虚发的晏珩,发现逃窜的黄羊,拈弓搭箭,“嗖嗖”两声,将那黄羊打倒在地。身后的亲卫忙打马去了两个,晏珩却不待他们跟上,兀自领着另外两个人策马去追那一闪而过的野獐。
晏渚兴致缺缺,身后的心腹打了猎物奉上,他只略扫一眼,问:“太子殿下在哪?”
“回王爷,”心腹微微一顿,恭敬道,“殿下往西边去了。”
“人埋伏好了吗?”
“已按王爷的吩咐,让他们随小姐早早入上林苑,摸清了围场地点。现在,应当准备好了。”
“什么叫应当?”晏渚皱眉,团团的脸上多出两道褶子。
那心腹闻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是一定,一定埋伏好了。只待太子落单,他们马上就能动手。”
晏渚听完,眯了眯眼,平静道:“不落单也得上,务必叫咱们的太子殿下……非死,即残。”
“是……”
“吁——”晏珩勒马,垂头看向脚下的气息奄奄的野獐子。鲜血贴着箭簇往上涌,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地上的灰。
晏珩别开头,身边的亲卫此时只剩一个,其余的提着猎物,待命留在那了。她望着杂草丛生的四野,和崎岖不平的前方,眸中波澜不兴。
那亲卫下马,用力拔出野獐身上的箭支,将那不算小的猎物固定在了马背上。
“殿下……”亲卫忙活完,翻身上马,见已经到了围场边缘,忙开口道,“前面不是围猎的范围,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还请殿下回去。”
微风拂面,草木轻曳。晏珩“哦”了一声,准备调头回去。侧身的一霎那,似有所感,耳畔风声一紧,一直羽箭贴着鬓角擦过。
“!!!”未来得及调头的亲卫大惊,提剑劈开飞矢,大声道,“殿下小心……”
只见提前隐匿在此的一行人猝然现身,执弓引箭,羽矢齐发。晏珩早有所觉,抽出腰间的龙渊,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将近身的羽箭全部挡下。枣红色的骏马已随晏珩见过战火,倒是未惊,但仍向前跑出一段路。
那亲卫亦且战且跑,跟在晏珩身后。那群放暗箭的人见状,丢下弓箭,抄刀追了上来,晏珩却未催马疾行。
围场西边除了她和她的四个亲卫,几乎没有旁人。像是被谁刻意清了场,所有人都避开了这儿。对方废了这么大劲,回去的路上怕是已经引了伏兵。
“!!!”
果不其然,留守在此的三个亲卫已经横尸于地,而马匹与猎物早已不见踪影。晏珩抬起头,忽然窜出的几个蒙面持刀的武士,见她过来,即刻驱马挥刀,向她刺来。
不用问,晏珩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后有追兵,前有拦路,魏王真是一点不顾及骨肉亲情,敢在晏清眼皮子地下动手,要置她于死地。
可晏渚把她想得太简单,他能清场藏人,她就不能吗?
西边地势复杂,废弃的壕沟与低矮的土丘,皆是埋伏人马的好地方。晏渚的人能藏在沟里,那她的人自然也能趴在坡上。
晏珩收剑回鞘,纵马西奔。抽出箭囊中遗留的那根鸣镝,微微一斜,那箭便错开亲卫的肩,正中身后追兵中一个人的面门。那人凄厉的叫了一声,猛然向后倒去。
鸣镝声响,晏珩提前安排在土丘上的亲卫中擅射者,早已拉强弓续长箭,对准了百米来外的敌人。
一箭既出,晏珩撤弓换剑,与步行的几人短兵交接起来。刀剑相撞处隐隐有火花迸出,金属嗡鸣,铮铮有声。独行的亲卫举剑劈刺,却不敌这帮有备而来的拦路虎,被一刀折腰。
晏珩以剑拨出一条路,身后的两队人马汇集,立刻鞭马追赶。以一难以敌百,晏珩深知这一点。便故意引着他们入了射程。
“魏王派你们来杀孤?”晏珩勒马,转身,对上步步紧逼的魏王死士丝毫不怯。哪知那群人并不买账,一语不发地挥舞着手中的锋刃砍了上来。
嗖——
嗖——
嗖——
暗处箭发,避开晏珩,直直往那群人身上招呼。这些亲卫是晏珩精挑细选的可用之人,射术极佳,能百步穿杨。只听一阵噗响,尖锐的三棱箭簇破开皮夹,没入肌肤。那“张牙舞爪”的一群走狗,顷刻间倒了一大半。
剩下的几个骑马的敌人自马上一跃而起,握刀自高处劈下,晏珩顾前难顾后,一个躲闪不急,卡在护腕上的利刃划破胡服,割伤了晏珩的手臂。晏珩咬牙弹开剑上的刃,那偷袭的人抓住机会,一刀砍在了晏珩腰上。
方才放箭的那些亲卫,见晏珩与人纠缠在一起,不敢贸然再放,早已拿起□□往这边飞奔。见那闪着寒光的刀擦过晏珩的腰身,亲卫们不由得提心吊胆,跑起来脚下生风。
那人见刀刃擦过晏珩的腰,用力一压,却发觉用尽全力,也按不下去手中这把刀。晏珩勾唇,抓住机会,反手给了分神的对手一剑。
◎作者有话说:
十在:困死了,大家早点睡!
晏珩:受伤了,不能自理,要阿婉给我洗澡,阿婉给我包扎,阿婉给我睡觉。
陆婉:???
晏珩:要那种翻来覆去的睡。
陆婉:你不是受伤了?
晏珩:手指尚好,不妨事。
十在:这个车该怎么开?我得好好想想,不想被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