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川和明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他在不久之前, 已经第二次接受了布朗克斯安排给他的全面体检,并且被抽走了比上一次更多的血液。他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到极致。

  然而失血过多还不是最重要的, 他在今天的早些时候, 还强忍着昏沉疲惫的身体状态, 被布朗克斯强制参与了进入科研组以来的第一次人体实验。虽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操作什么,但是星川和明却感觉自己现在比和人打一架还要累。

  当然,人体实验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位星川和明早就知晓其存在, 还见过几面,却一直没有机会打听消息的实验体——松井直人。

  那个与自己母亲接受了同一批早期人体实验的实验体, 后来借着二十年前的那场大地震的机会从组织实验室逃了出来,却在不久前又被组织发现了行踪。

  最后还是琴酒亲自出手,用肩膀负伤为代价把他抓了回来,之后就交给布朗克斯没了音讯。却没想到,星川和明却在布朗克斯的实验室里再次见到了他。

  星川和明被带到实验室的时候,松井直人正被束缚在实验台上。他全身被固定, 四周摆放着好几台试验仪器,身上连接着几十条不知用途的导线和导管, 暗红色的血液和各色不知名的药液被输入到松井直人的身体里。

  松井直人还保留着清醒的神志, 在看到星川和明出现的一瞬间,目光中露出一抹了然,还冲着星川和明艰难地笑了笑。然而在看到星川和明身后的布朗克斯的时候, 松井直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

  连接着松井直人的其中一台仪器突然发出警报声。立刻有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拿来一直注射器, 在松井直人的脖颈处扎了下去。随着药物的注射,松井直人的瞳孔逐渐放大, 整个人也松弛下来,如同一头死猪一般瘫软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

  星川和明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想,只觉得昏沉的大脑中前所未有地泛起恶心,强烈的愤怒和反胃感一同从心里涌了上来。

  然而有了上一次失血过多后不慎被看出心思的经验,这一次的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努力忽视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维持面部表情上面。

  好在星川和明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布朗克斯这一次并没有从星川和明的脸上发现什么端倪,于是也满意地笑着说道:

  “我的小康庭啊,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是我这二十年来最满意的作品,是上帝赐给我最完美的礼物。你的所有检测数据都显示着,你才是这项实验最好的承载者和受益者。而其他的劣质品——”

  布朗克斯用下巴指了指松井直人的方向,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表情,轻哼一声,继续说道:

  “那种程度的实验材料,也只配当做消耗品,用来测试给你准备的药剂所需要的最合适的配比。”

  随着布朗克斯的话音落下,松井直人周围的其中一台仪器的屏幕上,忽然闪过一系列复杂的曲线和数字。随后一直等在旁边的实验员立刻开始记录,并且迅速在另一台仪器上调整了几项数据。

  星川和明注意到,有几根连接在松井直人身上注射药液的导管中,药液的输入量突然产生了变化。紧接着,仪器屏幕上的曲线和数值也有了相应变化。

  星川和明眼皮颤了颤,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

  布朗克斯却又突然兴奋起来,再次开始滔滔不绝地对星川和明感慨起来:

  “这是为了让你的实验能够更加顺利,而提前进行的一次模拟实验。看看吧!这是多么奇妙的变化啊!把两个优秀实验体的血液提取物同时注射给一个劣质品,竟然也可以让一个劣质品的身体表现出这么惊艳的数据来。这就是药物实验的魅力,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追求的……”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另一台仪器就开始发出强烈的警报。下一瞬间,所有仪器都同时发出尖叫,提示灯接连闪烁,屏幕上原本规律的图像突然变得扭曲,操作台上一阵噼啪作响,嘈杂的电流声过后,所有仪器同时失灵。

  布朗克斯突然转头朝着实验员大吼:“最后那一瞬的脑电波!你到底记录了没有?”

  “是、是的,我已经记录下来了……”实验员满头大汗地拿出手中刚刚完成的记录——字迹潦草,却没有漏下任何一组数据——递给布朗克斯。

  布朗克斯扫了一眼,立刻露出癫狂的表情,攥着手指的记录大声道:“没错!就是这个!太好了,我终于找到将两个实验体融合的最佳配比了!”

  布朗克斯尖锐刺耳的笑声在整个实验室回荡,实验员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引起布朗克斯的注意,只有星川和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松井直人的身上不曾离开。

  松井直人已经死了。

  淡粉色的血液从他身上崩断的导管中流出来,白色的脑髓液从他头部的导管中流出。他的七窍流血,皮肤上还带着被电击过的焦黑痕迹。

  刚刚试验仪器集体失控的一瞬间,不止是试验仪器本身被突然加强的电流击穿。松井直人的身上还连接着与仪器相连通的导线,强大的电流也顺着导线击穿了松井直人的身体。

  星川和明看着面前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对方甚至还是自己的熟人,更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自己表现出纯粹的善意,后来又切切实实地帮助过自己。而现在,对方却因为布朗克斯需要提高自己那场实验的成功率,而将松井直人当做模拟材料,从他的死亡中取得最后的实验数据。

  星川和明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第一次在波洛咖啡厅见面时,松井直人作为自己的漫画迷,兴奋地向自己讨要漫画人物像,并期待地等着自己签名。那时对方的眼中是闪着光的。那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而刚刚他在又一次见到自己时,眼中的那一抹了然,却像是早就遇见到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他在那种状态下还强撑着对自己笑了笑,是在传达他最后的善意和安抚吗?

  然而这样一个热情又善良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了组织的实验台上。

  星川和明想,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了然的眼神,和那艰难却温柔的微笑了。

  他并不了解松井直人这个人,并不清楚他在最后一刻是否会后悔,是否有恐惧,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只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必须消灭组织的理由。

  星川和明暗中攥了攥拳,咬着牙快速消化了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情绪。然后他转头看向还处在癫狂中的布朗克斯,趁着对方现在正处于精神亢奋中,用平静的语调突然问道:

  “注射给实验体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强烈的变化?”

  布朗克斯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实验即将成功的喜悦中了,闻言立刻骄傲地回答:

  “那可是我从你和百富的血液中分别提取的神奇物质啊,能够让这个劣质品在一瞬间,同时拥有你们两个的能力。当然,实验数据已经显示了,我的计划非常成功,他在那一瞬间的确达到了我预想中的实验效果。这样一来,我在你身上的实验也就更有把握了!哈哈哈!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星川和明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原来,害死松井直人的药液当中,竟然还有我的血液提取物吗?他的眼神黯然一瞬,又在被布朗克斯发现之前回复原样,继续问道:

  “那您打算如何安排我和百富两个人呢?”

  谁知布朗克斯这个时候却突然又从癫狂中平复了过来,再次回复他那装模作样的语调和神态,优雅又傲慢地看了星川和明一眼,假惺惺地安慰道:

  “我的小康庭是不是被吓到了?不要怕,你和这个劣质品怎么会一样呢?如此完美的艺术品啊,放心吧,我永远会小心地爱护你的。”

  随后,星川和明就被布朗克斯送回了休息室,并被勒令在身体康复之前不许离开。他现在还依然陷入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里,却根本无法进食,无法喝水,甚至连闭眼休息都做不到。

  他咽下去的每一口食物都会让他呕吐不止,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再次浮现出松井直人的那个了然的眼神和艰难的微笑。

  星川和明知道自己病了,需要有经验的人帮忙疏导情绪。然而他现在无法联系外界,三个马甲中,小智根本不善于此道。百富又太过担心自己,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一旦让他知道自己的遭遇,他很可能会在冲动之下触怒布朗克斯,让本就因为昏迷而下降许多的身份再次出现危机。

  只有西园忠彦曾经经受过系统的训练,也更加有经验,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西园忠彦正忙着参与红方联合的紧急会议,而且还是推动剧情最关键的时候,星川和明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叹了口气,星川和明强迫自己放空大脑,艰难地闭上眼睛。

  他必须尽快休息,调整好状态,在布朗克斯正式开始实验之前,想到破局办法。他有预感,在今天这次人体实验成功之后,布朗克斯很快就要着手安排自己和百富的融合实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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