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提金身边的两个侍卫率先怒吼一声,提着刀冲了过来。

  林向远也当即拔刀,喊了一声:“先走!”

  如今局面,他在北,冷清风和陆耀炎在中,那两个侍卫在南。冷清风带着陆耀炎先走,他正好对上这两人,帮他们拖延时间。

  陆耀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下意识迈腿却走不动,才发现自己还被人扯着。

  原来林向远那句“快走”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抬头看向身后的人,这时才慢半拍的惊讶起来:“……冷、冷清风!你的武功——”

  冷清风面无表情将他的锦囊递给他,“你要的东西。”

  等陆耀炎慢吞吞伸手接过,冷清风才放开他衣领。回身拔剑,两个侍卫已冲至他身前。

  他反手稳稳挡住那两个侍卫劈来的尖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陆耀焱没站稳,拿着香囊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蹲儿。

  等他再爬起来时,冷清风已手起刀落将那两人解决。剑光一闪,身首异处,也算他们恶有恶报。

  对于恢复武功的冷清风而言,这世上已无敌手。林向远奔过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尴尬,仿佛一腔热血错付。

  与冷清风面对面的南境军则默默后退了几步,不断用眼神示意南境军将领。他们不太能将冷清风与地牢里那囚犯对上,但能从他招式中看出强横的劲道。

  此人绝不是他们能轻易战胜的。

  南境将领已得到俘虏,也不太想对上冷清风折损人手,便扬声道:“收兵!”

  包羞忍耻是男儿,南境军将领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明白,如今的大衍,已不是他们所能战胜的了。就算赢了面前这人,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南境整顿队伍,齐刷刷退兵离开。

  在逐渐远去的盔甲碰撞声中,林向远扶着陆耀焱站起来。刚想说什么,冷清风突然回身问:“……乌力提金刚才说主人在大牢,是怎么回事?”

  林向远沉默片刻,“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林向远:……

  “太子殿下在朝堂上说出了自己与南境勾结的事情,此刻已经被软禁了。”

  冷清风扭头就走。

  林向远忙到:“等等!除了我之外,陆侯也在,他说要交给你一样东西,是太子殿下托他转交的!”

  冷清风停了脚步。

  没人知道他如今有多想回到流月——主人身陷险境,御影怎能不在?

  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主人的另一个计策,这或许又是主人一次以身犯线但计划必须达成的前提。可万一呢?

  万一主人主人说的自己不得不回流月,就是指眼前的困境呢?

  万一主人……其实等着自己去救呢?

  可主人让陆侯转交某种东西给自己,显然是考虑到了自己会这么想,特意留下消息提示自己,就如同秋猎那次一般。

  天人交战片刻后,冷清风终究是屈服了,他呼出一口气来,转身道:“走吧。”

  而陆耀焱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沉默着。直到他靠林向远扶回大衍军中,被自己带去纯明峡奇袭、本该死在乌力提金手下的那一千人簇拥起来时,才变了脸色。

  “你、你们,你们都没死!?”

  他副官挤在最前面道:“侯爷出现,救了我们!倒是小侯爷受苦了,那帮南境人真该死!”

  陆侯走上前来搀他,“耀焱。”

  “父亲。”陆耀焱眼眶湿润了,“您怎么在这儿?”

  陆侯严肃看了看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冷清风,拿出那御影宫玉印道:“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陆耀焱的副官也没想到陆侯的突然援助背后居然有这样的隐情,他是武将,自然没想得那么深,只知道陆侯来救人,不知道陆侯来救人也需要兵符、也需要情报,所以也没问过陆侯为何会那般恰巧的出现在纯明峡。

  “太子殿下……?”陆耀焱不解,“可、可太子殿下他——”

  可段枕歌明明是害自己身陷险境的凶手!

  他看了看自己父亲,又看了看冷清风,一时陷入迷茫。

  而等他吃了回天丹后功力大增、凯旋归流月,听唐柔柔说其实这丹药是段枕歌给的后,陆耀焱便更加不能理解了。

  他好像次次被逼入绝境,又在绝境之中收获了不少东西。一次两次他还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可次数如此之多,且每一次事情都与段枕歌有关,他才惊觉这并非巧合,自己恐怕还是错怪段枕歌了。

  这些就是后话了。

  除他之外,冷清风身边也围了一群人。

  冷雨听到冷清风被带走时一百个不相信,又听说冷清风与南境勾结,差点气得和陆耀焱手下对打。此刻听到这个消息,赶忙高声道:“看看!我就说我家清风不会做那种事情!这一切都是误会,清风肯定是好人!”

  冷清风无语看他。

  陆侯命令手下看顾好陆耀焱后,将手中玉印交给冷清风,“如今我儿已归,他有兵权,我便不需此物了。太子殿下说过需将此物还给冷大人,你拿去吧。”

  冷清风接过玉印,双目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主人他……还说了其它的事情吗?”

  “对你,他似乎并未留什么口信。”

  冷清风道:“那我便走了。”

  林向远一愣:“诶!你要走?可南境——”

  冷清风背对着他摆摆手,意思是南境战场与他并无关系。

  他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到这玉印,他总觉得就好像是段枕歌在托付些什么——主人花了那么大力气得到这东西,难道就是为了借给陆侯吗?若真如此,又为什么要特意留给自己?

  段枕歌才是最重要的,他必须马上回流月一探究竟。

  流月与南境战场距离太远,消息传过来还要十几日,恐怕等自己策马回去,段枕歌已经被关上一个月了。

  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冷清风不敢犹豫,找地方补充了食物和水后,直接用轻功开始赶路。

  也多亏他如今武功已经高得不能再高,内力滂湃如海,用轻功这般挥霍着赶路也根本用不完。除了每日休息一个时辰养精蓄锐外,其余时间他都在以最快速度往流月奔驰。

  在第六天夜晚,他终于见到了流月的城墙。

  令他没想到的是,段枕歌虽然人在□□之中,但帝宫周围的御影仍旧有序排列、防守森严,他们见到风尘仆仆的冷清风也十分恭敬,以副宫主之礼相待,有问必答。

  冷清风:“主人如今在何处?”

  “回冷大人,宫主如今在天牢之中。若您需要,属下可带您过去。”

  听到此处,冷清风内心的紧张情绪已消解了大半——还能调动御影宫,说明苍庄帝对段枕歌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说,段枕歌的势力已经大到能无视皇权。

  如此看来,纵然入狱,段枕歌的生活起码没有太大影响。

  冷清风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段枕歌在他心中确实是能将牢房变成行宫的人。

  只是这囚禁如同虚设,主人又为何偏要走这一遭?

  “如今御影宫仍是何鹄一掌事?”

  去往天牢途中,冷清风问身前御影。

  那御影点点头,“王爷现在也在流月,宫主说等您见过他之后,还需再见见王爷。”

  “主人还说什么了吗?”

  “再无其他。届时冷大人可亲自问过宫主。”

  两人乘着月色来到天牢入口,那御影现身之后,向把守天牢的士兵们点了点头,那些士兵就十分自觉的打开了天牢大门,侧身让他们进去。

  等两人进门后,那队士兵居然迈着步子离开,将整个天牢都留给他们。

  冷清风开始疑惑起来。

  御影何时有这般大的权限进出天牢了?

  那御影对此情景不多做解释,只领着段枕歌走向天牢最深处,半柱香后,两人停下。

  冷清风双眼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他们面前是一扇形状奇特的金属门。

  “宫主只让大人一人进去。今晚天牢再无他人,属下与其他御影会守在天牢大门处,大人与宫主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说罢,那御影将一枚钥匙交给冷清风。

  冷清风看了看他,犹豫着接过钥匙后,御影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冷清风握着钥匙,心中更为困惑。

  但段枕歌就在他身后的天牢尽头,容不得多想,他快步走至面前的门前,插入钥匙。

  大门缓缓打开,后面是左右墙壁上挂着火把的狭长小路。

  道路虽然狭窄,但墙壁上的火光将整个空间映得明亮起来,甚至还带了些许温馨的感觉。

  等冷清风真正走入这小道时,才发觉这墙壁与外边天牢所用的青石板不同。此处的墙壁,竟是用暖玉筑成的,冬暖夏凉,是个极为奢华的地方。

  他往前走去,小道逐渐变得宽阔起来。

  很快,道路便走到尽头。

  此处不是普通牢房,而是极富生活气息的三间居室。不仅上好的红木家具一应俱全,该有的装饰品也完全不缺。

  冷清风愣了片刻,居然一时间分不出来此处与一些达官显贵的院落房间有什么区别。

  他看了看周围,敏锐感知到侧室的榻上应该有人。

  他感觉得没错。

  绕过屏风,段枕歌正倚在榻上,就着明亮的烛火看书。

  两人许久未见,冷清风竟停在原地无措起来。

  主人好像在忙,他要过去吗?他要打招呼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主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他是不是太着急了,或许应该先找地方沐浴一番再来见主人的……

  段枕歌在看书的间隙抬起蓝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像早就知道他来了似的,歪歪头道:“坐吧。”

  冷清风低头走至他身边,沉声道:“参见主人。”

  说罢,他就准备坐到一旁的桌边。

  谁知,段枕歌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软榻,“坐这儿。”

  冷清风僵硬片刻。

  那儿……是不是离主人太近了些?

  坐那儿,和坐主人怀里有什么区别?

  “属下不敢。”

  段枕歌翻了页书,“有什么不敢的,在禁地里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

  冷清风愣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站了片刻后,他脚步沉重的挪到段枕歌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还不等冷清风适应,段枕歌放下书搂住他腰,突然凑近他脸颊道:“什么时候赶回来的?”

  冷清风一缩,小声答:“六、六日前……”

  谁能想到,六日前他还是个令南境闻风丧胆的大衍侠客。此刻被段枕歌接近,反倒红了脸颊,心猿意马,害羞的缩起身子。

  “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如何侍寝?”

  “侍……”冷清风卡壳片刻,怎么都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第一个话题居然是这个,“属下、属下还未准备——主人可否允许属下先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