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身边有影三十二、有碧云、有林家兄弟,还有很多很多其它的人……

  就算没有其他人,也肯定有他。

  他始终坚信,他年少时一见钟情、思念多年的主人,定然有什么特别真挚诚恳之处,让他能放心交出自己的一颗真心,决定永世追随。

  主人和那刮妲,是不一样的。

  见他如此认真,段枕歌失笑拍拍他胳膊,“只是个传说。别多想,带上你脚边的西瓜,我们今晚回帝宫。”

  拍完,段枕歌意识到什么,又用手握了握冷清风小臂。

  冷清风任他捏捏,疑惑看他。

  段枕歌好奇道:“无事,只想问问你若对上乌力提金,可有胜算?”

  虽然冷清风身上肌肉确实结实,但怎么看都是正常体型范围。

  虽然两人武力值差距很大。但他的大腿都没乌力提金的胳膊粗,单论体型,他真的打得过乌力提金吗?

  冷清风垂首,“三招之内,属下必取他性命。”

  虽然他一招之内就能做到,但以防翻车,还是报了“三”这个数。

  段枕歌啧啧称奇:也不知道冷清风那二十阶的武力值究竟长到哪里去了,还是说这就是种花家传统武学的魅力,藏形掩气,以柔克刚?

  这么说来,他就算换上自己原本的身体,也打不过冷清风啊。

  网友诚不欺我,健身房练的确实都是死力气。

  “你如今武功不容小觑。”段枕歌收回手,随口问了一句:“这天下,还有你打不败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

  冷清风抿唇点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若对方打他,他不会还手。若对方骂他,他全盘接受。若对方杀他……

  他心甘情愿赴死。

  段枕歌淡笑着放开他手,没有再细问。

  “回帝宫后记得再让王御医看看背后的伤,好好养着。”

  他并不需要知道冷清风所说的那个人是谁。设定中冷清风最强,那他必然是天下第一,没有人能打败认真的他。

  他猜到了冷清风的答案,可那只会让他想起反派的结局,提醒着他他们二人并不应该是如今的模样。

  他们本该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众人收拾好一切,当晚启程,第二日傍晚到了帝宫。

  红珠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守在凤栖宫当家,看见众人终于回来了,高兴得飞奔而来抱住碧云,“殿下!御影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碧云拍她脑袋,“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向殿下和御影大人见礼。”

  碧云没收劲,红珠呼痛,一面揉着脑袋俏皮向段枕歌和冷清风行礼,一面招呼众人进宫收拾东西。

  收拾一番,洗漱完毕,已是深夜。

  段枕歌穿戴整齐,在书房内坐好后,召红珠前来,问了这几日帝宫的情况。

  红珠的八卦能力不低,一五一十禀报起来。

  首先是最早回来的十皇子。

  正如段枕歌所料,他被安了个残害手足的罪名,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审了两日便定好罪名,十皇子身后一应官员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

  至于十皇子本人,听说过几日苍庄帝就要赐白绫鸩酒,体面的给他留个全尸。

  而伤害陆侯和陆耀焱的幕后真凶,自然也在紧锣密鼓的查着。但陆侯被伏击后,也不得不承认陆耀焱受伤之事乃他自己结仇,与旁人无关。

  这两件杀案便与段枕歌再无关系了。

  另一边,边境战事又起、皇子手足相残,眼见着苍庄帝年事已高,太子之位始终悬而未决,许多官员早就按耐不住,此时纷纷上书,请求苍庄帝立太子以稳国。

  段枕歌满意“嗯”了一声,明白自己的势力已得到传信,开始对苍庄帝施压。

  这个时候立太子,竞争压力可就太小了。

  毕竟剩下的皇子里,及冠的也就只剩他自己。剩下的要么年纪小,要么地位不够。加上十皇子才刚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害着段枕歌还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谁敢妄动?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也都明白了——三皇子,绝不是好惹的。

  段枕歌点头道:“辛苦你了,即日起碧云掌凤栖宫内务,你接着服侍擢彤一去……噢对了,我已赐了他姓名。从今往后,他便叫冷清风。碧云明日会改御影名册上的信息,向众人宣布此消息。你在他身边服侍,早些知道也好。”

  红珠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段枕歌又向她了解些冷清风的事,知道对方用了晚膳、沐浴后找王御医看了伤等等,便放心让红珠退下回冷清风身边了。

  因为已决定留下冷清风,他在回来路上光明正大把人家当暖炉,补觉非常成功,所以他今夜准备点灯加急处理一部分堆积的公务。

  谁知,碧云刚为他泡上浓茶,冷清风就来了。

  段枕歌放下手上刚翻开的信封,奇怪问:“何事?”

  冷清风御影黑衣穿得一丝不苟,一看就不是来找他抵足夜谈的。

  他握紧腰间长剑,垂首问:“主人可需属下守夜?”

  “我从未排你守夜,你可回去休息。”

  “主人不睡,属下难眠。”

  段枕歌无奈,确认他现在的【人物状态】没有任何不适后,指了指书房一旁靠近自己的椅子,“坐着吧。”

  冷清风双眸一亮,似是没想到段枕歌真的允许自己留在他身边。

  看来主人言出必行,既然说了要留下自己,就不会再刻意疏远自己了。

  于是他忙端端正正坐至一旁,没再出声打扰,只是内心有些紧张的握拳搭在膝盖上。

  段枕歌又命碧云上了茶点,再多拿了个毯子给冷清风。

  直到他舒适坐好,段枕歌才低头开始解决书案上摆着的信件。

  秋夜寂静,只有风拂过宫中树叶的沙沙声响。

  香炉在两人身旁,静静辐射着柔和熨帖的暖意。

  段枕歌低着头,狼毫笔尖在纸上落下一个个有力的字迹。

  等看完几本,他抬头休息,冷清风便扭头看他,好似在等他说些什么,又好似只是关心他是否需要别的东西。

  那双金瞳氤氲着柔和的暖意,若江水流淌,波光粼粼。

  段枕歌对他笑了笑,又低头去看信件了。他也不知自己是无话可说,还是怕被他那双深情眸子看久了,会产生对方也喜欢自己的错觉。

  在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无声的陪伴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相处的时间。

  至凌晨,凤栖宫主殿才熄了灯。

  早上,段枕歌照例上朝去,冷清风承担起送信的任务,负责把他昨晚处理完的部分送至各位大人身边。

  渐渐的,冷清风接手段枕歌在流月的各项联络,而影三十二开始负责除流月外的其余事宜。

  段枕歌手下人也慢慢认得,那气质卓绝武功非凡的男子,便是他身边御影,是他的心腹,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存在。

  秋日渐寒,冬日来临。

  乌力提金非常给力的贯彻了段枕歌的要求,北地与南境联手欺压大衍的传闻闹得风风雨雨,加上陆侯被北地探子重伤,一时间人人自危。

  永和二年十一月,在边境不稳的冲击与各路朝臣请立太子的压力下,苍庄帝终于定了太子人选,让三省拟旨审核,钦天监算好日子,准备于十二月公布。

  他选的自然是段枕歌。

  旨意公布的前一日,苍庄帝邀段枕歌一同用晚膳。

  段枕歌带上冷清风和碧云去了,父子俩久违的促膝长谈了许久。

  也正是这一次谈话,让段枕歌明确的感受到一个事实:苍庄帝确实老了。

  他就像一直占据了王座多年的狼王,鬓边银丝已现,灵魂疲惫不堪。

  他看着段枕歌这个比他更聪慧、更远见卓识、更加年轻的挑战者,面露片刻不甘,却也知道是解脱。

  段枕歌审视着他,只觉得他与自己的父亲,何其相似。

  在自己独立出段家,凭借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用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坐上与段父相对的利益谈判桌时,他在段父眼中看到了类似的光彩。

  他们等着被审判,等着被终结。

  被自己亲手毁灭的孩子所终结。

  檀香燃尽,月上中天,段枕歌告别苍庄帝。

  迈出紫宸宫时,他见到了意料之中等在宫外的人——怀昌王。

  “见过皇叔。”

  怀昌王仍旧一袭紫袍,笑意盈盈,一副闲散王爷做派。

  “本王特意来恭贺皇侄。往后,本王可得称皇侄一声‘太子殿下’了。”

  朔风冰冷,薄薄的白雪倒映天上明月清辉。怀昌王与段枕歌隔了紫宸殿外的阶梯,一上一下,相对而立。一个如画中艳郎,风姿绰约。一个如玉雕麒麟,芝兰玉树。

  段枕歌负手看他。

  怀昌王也老了。

  他是习武之人,容貌衰老得并不快,但从他的双眸看得出,他早已厌倦了与皇帝虚与委蛇,也厌倦了将一批批影卫送给各路权贵,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党派之争自相残杀。

  何鹄一站在他身后,看向段枕歌身后的冷清风,如往日般沉默不语。

  段枕歌走至怀昌王身边,一笑,“许久未见,皇叔与我倒是生分了。”

  “生不生分的,倒还谈不上。”怀昌王摸了摸鼻子后拢袖,“这不是做了亏心事,怕你记恨我嘛。”

  他半年前假传命令让冷清风出去晃悠一圈,本不算什么。坏就坏在冷雨横插一脚,间接导致段枕歌身处险境。

  就算段枕歌不计较,冷清风定然也会耿耿于怀。以对方现在的武功,怀昌王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好活下来。

  段枕歌垂首,“往事不必再提,此事我并未同他说过首尾,白惹烦心。过去便过去了,何故追究?”

  怀昌王有几分惊讶。

  他惊讶于原来段枕歌从不曾戳穿这个谎言,不追究过错,是在担心擢彤一知道后自责懊悔?

  他看得出,段枕歌对擢彤一十分特殊,甚至可算得上是宠爱有加。但这么严重的罪责却压下不提,实在是……

  “这般……倒是不像你杀伐果决的性格了。”怀昌王饱含深意的看了看他身后的冷清风。

  冷清风却没看他,也没注意听两人是否话中有话。

  他同何鹄一一样,都在静静的看着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冷清风总觉得今日的何鹄一……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虽然作为御影宫副宫主和御影总教习,何鹄一很严肃,和所有御影都不是什么相亲相爱拉小手的关系,但这种带着一丝杀气的敌意,他从未有过,冷清风也从未见过。

  这分明是时刻准备战斗的气息。

  冷清风金眸中闪过淡淡的不解,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感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