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从医疗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身上还是有些酸软。
虽说医疗舱已经治好了他身体的大部分伤口,但是脏器撕裂造成的后遗症还是需要一定的恢复时间。
“嘶——”
刚刚起身,镜子便被胃部传来的剧痛折磨的一个大喘气,眼前的视线随着疼痛的抽离逐渐变得清晰。
不远处,宋楠竹正在和几个负责虫交代着什么,看到镜子这里传来的动静,宋楠竹将手里的文件递交到了工作虫手上,提步朝着镜子这里走来。
“抱歉,是我过于鲁莽了,我不该和他们直接起冲突。”
还未待宋楠竹说话,镜子便出声道歉,言语之间十分的诚恳。
他在军雌的那一脚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也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但是对方毕竟是联盟军的军雌,想来也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角色,更何况...
镜子看着宋楠竹眼底明显的红血丝,眼见着天色微亮,便知道对方今晚怕是没有睡觉,想到这,他心中的悔意更甚。
镜子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见宋楠竹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十分的正常。
“你做的没错,那种情况下,不是好言相劝就能让那群军雌乖乖放弃找麻烦的。”
镜子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
“那只军雌在动手之前,反复提及元帅先生,我之前只以为他是以权压人,但是后面我有些回过味来了,你说今天的这件事会不会有联盟军的高层参与在内?如果是的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等着他们再来砸一次吧,我看八成还是MH搞得鬼。”
镜子的面上有些愤愤,但是心里终究是没底,也不顾自己还是个伤员,直接点开了腕上的光脑,开始翻阅起MH的最新消息,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我这有战歌的源代码,或者我们直接黑了他们的服务器算了,还是说...”
宋楠竹平静地看着不停出着馊主意的镜子,知道对方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他刚想开口说,接下来的事情他会处理,却未料镜子手里的动作突然僵住,连带着喋喋不休的嘴也停了下来。
镜子整个虫就像被施了什么定身术,他的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光脑的屏幕,似乎在确认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过了半晌,他才怔怔地抬头看向了一脸疑惑的宋楠竹。
镜子的表情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有些匪夷所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楠..楠竹,莫蒂死了,联盟军元帅莫蒂,他死了。”
在这句话落下之后,周遭的空气骤然一凝。
宋楠竹原本要解释的话被断在了半路,而镜子却像是害怕宋楠竹不信一般,连忙将屏幕对向了他的方向,方便宋楠竹能够清晰看到星网上的消息。
只见,星网头版头条用鲜红的字体标明着一则信息。
#今日联盟军部元帅莫蒂·提拉克逝世于家中,房内存有数封昭罪书,疑似畏罪自杀#
莫蒂死了,死在宋楠竹动手之前的这个清晨,理由还是畏罪自杀。
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星网并没有直接放出那位元帅的去世现场,只是在网页上简单展示了几张现场搜集的认罪书。
贪污,以权谋私,暗中操纵军部内部职位调动...
除了这些最常见不过的罪名之外,居然还有一条“疑似参与非法雄虫实验”,而这一条便是将莫蒂送上头条的真正原因。
提拉克家族本身就应为先前雌子涉嫌虐/待亚雌的事陷入了舆论危机,而这次当家家主居然还和迫害阁下的非法实验有关。
这一下更是捅了蒙戈尔社会最在乎的痛穴,广大网民纷纷对提拉克家族的虫群起而攻之。
甚至还有些过激言论者提议,剔除提拉克家族申请雄虫的资格,这项惩罚远远比剥除鳞翅要严重的多。
雄虫的消失,哪怕是一个有着上百年传承的家族也必然会走向衰败,这项提议几乎便是一个家族的死刑了。
皇室并未回应对于提拉克家族的处罚,但不难看出最终的结果必然不会是轻拿轻放。
莫蒂的家族算是完了,蒙戈尔皇室就算是顺应民心,也必然不会让这个家族的虫继续在军部任职。
莫蒂这棵大树倒下之后,家族算是彻底走向了衰亡。
宋楠竹对莫蒂的突然死亡感到十分的奇怪,畏罪自杀这种理由,明眼虫都看得出来是官方的托词。
而且依照他对莫蒂的理解,他绝对不是什么良心发现,便会主动寻死的家伙。
军部的元帅这么轻易地便被定性为畏罪自杀,却没有丝毫旧部为其翻案。
若是其中没有皇室的手笔,宋楠竹说什么也不信。
思即此,宋楠竹的脑海中浮现了蒙戈尔那个性格反复无常的皇帝。
若是皇室发现了莫蒂私下里的勾当,的确不可能放任对方继续在元帅这个重要的位置上安然地待着。
至于莫蒂退下来之后要换谁上去...
下一任的候选者必定有与皇室亲近的成员在,甚至有可能就是皇室本身。
短短几面,宋楠竹不难看出恺撒玩世不恭背后的霸道性子,就他在谈合约时的那种咄咄逼人的作风,想必只有将权力捉在自己手里才会安心。
若要验证自己的这个想法,只需要去军部发布的最新消息便可。
即使皇室官方那里没动静,军部也不可能让元帅这个重要的位置就这样空下来。
毕竟,现在帝国面临的兽潮压力并不轻,许多事都需要军部的最高决策者做决定。
哪怕只是代理的位置,军部也必然要在莫蒂身死后的一个小时做出及时的安排。
宋楠竹不停滑动着界面,在发现没有什么其他有用的消息之后,便直接点进了军部的官网,果不其然在置顶位置发现了元帅候选者变动的通告。
宋楠竹的内心再得知刚才的消息之后,便再没有什么过大的起伏。
他心中的猜测通过刚才的舆论反应已经被验证的八九不离十,至于那几个候选者是谁,对他并不重要。
他神色平静地点开了那个简短的名单,但接下来出现的那个名字却让宋楠竹怔在了当场。
温迪斯·蒙戈尔。
这个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名单里的名字像是当头一棒,彻底让宋楠竹此时昏沉的大脑荡然一清。
他将那个名单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一再确认并不是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这才接受了候选者之一的确是温迪斯的这个事实。
宋楠竹:.....
好消息:他的猜测没有错,的确是皇室出的手。
坏消息:出手的虫是温迪斯。
皇室的这神来一手实在是太奇怪了,先不说温迪斯并不受恺撒的喜爱。
退一万步讲,就算恺撒脑子抽风突然变得慈爱起来,依照温迪斯现在的资历,军部的虫也不可能放任对方接任这样一个香饽饽,除非...
宋楠竹揉着眉心的手猛然一滞,这些时日里温迪斯那些奇怪的表现在他的脑海里越加得明显。
触碰到他身体之后奇怪的表情,突然开始喷一些气味浓郁的香水,以及帕克那次的反常举动...
镜子还坐在医疗舱里没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楠竹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直到最后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楠竹,你没事..我靠!”
镜子刚想要询问对方几句,谁料面前的宋楠竹却突然冷笑一声,一条血线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却被他不在意地用手揩去。
宋楠竹的眼神冷得吓人,让镜子都下意识闭了嘴。
他雌虫的避险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惹面前的虫为妙。
宋楠竹将屏幕投向了镜子的方向,界面上已经恢复了星网的界面。
他的眼睛微闭,几分钟后才睁开看向了镜子的方向。
“我今天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不会直接回复消息,若是有什么紧急的消息,直接打通讯就行,你好好休息,接下来应该不会有虫来找麻烦。”
见镜子呆呆地点头,宋楠竹才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工厂门外走去。
他路过之处,周围的虫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甚至还有些虫好心地为他扫去了前方的障碍,在得到宋楠竹的一声道谢之后,讨好地笑了笑。
待他离开,工厂才响起了工作虫窸窸簌簌的议论声。
“刚刚那只雌虫长得真好看啊,比我见过的大部分阁下都好看欸!”
“好看是好看,就是离开的时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甚至怀疑他下一秒要吃了我...”
“不过他好有礼貌,他居然和我说谢谢,这么有礼貌的雌虫现在可不多了,啧啧。”
这些讨论声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宋楠竹安排的负责虫打断了。
他们招呼着工作虫回到自己的岗位,并将宋楠竹吩咐下来的一些事交代了下去,工厂又恢复了一派井井有条的局面。
这让原本还打算出面恢复局面的镜子,顿时感到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乖乖听宋楠竹的话又躺回了医疗舱。
在闭眼前,宋楠竹刚才那副森冷的表情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想到这,他不由又打了个激灵,开始为宋楠竹的目标对象感到默哀。
对于工厂所发生的一切,温迪斯一无所知。
他在军部那群老家伙那里折腾了一天,那群古板的军雌拿出了各种理由来委婉地质疑他不够格,却在温迪斯甩出一沓战绩登记表之后,尴尬地闭上了嘴。
元帅的位置不仅是需要强大的家族势力做依靠,更重要的是战绩。
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作假的一点,莫蒂就是凭借远超普通军雌的战绩,用了十年的时间,一路摸爬滚打爬上了元帅的位置。
战功需要时间的累积,不可能有虫昼夜不休地在战场上卖命。
那不是雌虫生理结构所能承受的强度,故而能够攀上军部高层位置的雌虫,无疑都是些年纪偏大的老家伙。
而年纪小也成为了这群军雌对于温迪斯的主要攻击点,当时的场面一度混乱。
由于恺撒对这些高层军雌向来尊重,所以他们其中不少虫便放肆地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这位年纪尚轻,却野心满满的小殿下。
造成这次风暴的恺撒却像个没事虫一般,无聊地在上座搅动着杯中的茶匙,似乎面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温迪斯也并没有希望对方能够帮上自己什么忙,只是将登记表交给了军事法庭的工作虫,由他分发给了在坐的每一位军雌。
在接到这份登记表之后,就连原先跳得最欢的那个军雌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过了许久,只是冷哼一声,将登记表甩在了桌面上,便不再吭声。
成绩不可能作假,但他们的确没想到陛下会让自己最小的皇子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深入兽/穴作战。
而成年后的战绩,尤其是近来,更是不要命的打法。
说难听点,赶着投胎也没有像温迪斯这么积极的。
面对着这副说服力十足的铁证,军雌们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接受了这个提案,将自己心头的一点小私心压了下去。
在搞定了军部之后的温迪斯没有在别的地方多待,匆匆忙忙地便赶回了学校。
他今天和宋楠竹约好下午要一起去训练室,原本想着能够赶在下午回去,谁料这群家伙硬生生用各种手续拖了他一整天,眼下已是暮色西沉,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他抽空和宋楠竹发的消息,对方一句也没回。
这是从皇宫回来之后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温迪斯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的身上还穿着皇子的冕服,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腰部的伤口只是用纱布浅浅缠了一圈。
莫蒂的机械臂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伤口竟是现在还没有愈合。
想到这,温迪斯暗骂一声,加快了朝宿舍走的脚步。
他得赶紧用医疗舱治疗,否则不知道在见对方之前还能不能复原。
温迪斯推门进来的时候,难得没有听见帕克咋咋呼呼的声音。
对方自从知道自己晚上会去兽/穴之后,睡觉总是很轻,每当自己回来都会出门看一眼他的死活,在确保他还有行动能力之后才安心地回去睡觉。
温迪斯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但他也知道帕克这是担心自己。
今晚却很古怪,帕克并没有起来,在一片黑暗之下,室内静得出奇,就连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不少。
他只当是帕克今天累了,也没当回事,直直推开了房间的门。
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温迪丝握在门把上的手却一紧,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收缩。
温迪斯看着在黑暗中静静坐在椅子上的宋楠竹,心跳快得出奇,他几乎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哪怕是小时候,快要死在异兽嘴下的那次,给温迪斯的压迫感也没有此刻的强烈。
“欢迎回来,温迪斯。”
宋楠竹的声音较往常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让温迪斯沉醉。
他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如果忽略他此时那双亮起的碧色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