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浅淡的琥珀眼眸里, 浮起朦胧的雾色。
她似乎都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地，却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池央的衣服, 像是个生怕走丢的小孩。
嫩白的肌肤上升腾着醉酒后的红晕, 眼巴巴地看着池央，不达目的不罢休般的坚决。
池央轻声哄她：“先回家。”
林桐清脑子缓慢地转了转，理解这句话以后，嘟起唇说：“不要！”
没得到糖果的小孩开始耍起了无赖, “现在就要亲亲！”
她这句话的音量有点没控制住的高, 在场的人基本都听得清清楚楚。
除了早知道的连苏, 大家脸上基本都是震惊和呆滞的神情。
毕竟两人不管是在什么方面, 在学校里都很有名。
没想到在毕业后第一次相聚, 竟然会吃到这样的大瓜。
林桐清抓着池央的手臂晃啊晃的, 池央无奈地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抱歉, ”她抬起头对大家微微一笑, “女朋友醉了, 我们先走了。”
她神色淡定地带着林桐清离开，丝毫没管这短短一句话给在场的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可恶啊, ”连苏一脸的想吐血, “亏我还那么卖力地去灌林桐清的酒, 结果就比你们早知道了一分钟！”
荀露露短暂的惊讶后, 很快回过神来，满脸羡慕：“首先, 我是直女。”
“其次，如果是池央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连苏鄙夷地拍她的头, “做什么白日梦呢, 你看你哪里能够比得上林桐清。”
荀露露丝毫没芥蒂地大笑几声, “这倒也是，美女还是和美女在一起赏心悦目。”
女生们玩笑着说早知道池央喜欢女孩子，就该早点下手。
另一边的男生群里，不少人发出了失恋的嚎叫。
没人诋毁没人厌恶。
十几岁时的好感，还没沾染上以后的名利浮躁，干净纯粹得像是被压在课本中的一枚树叶标本。
或许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一句话，就萌生出懵懂的情愫。
这样的喜欢，更像是种对美好的欣赏。生得突然，也消散得快。
在知道喜欢的人另有所爱后，便知道自己该到了退场的时候。
怅然过后，就伴着这场六月末的风，一同无声消逝。
-
池央带着林桐清打车回家。
小画家实在醉得厉害，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着池央怀里钻，像只不断向主人撒娇讨好的幼猫。
池央伸手揽着林桐清的腰，免得她把自己给晃悠掉下去。
“乖点，别动。”她在林桐清耳边轻声说。
林桐清便不动了。
只是抬起水雾的眼，委委屈屈地喊：“池央，池央。”
“怎么了？”池央问。
她眨眨眼，抿着唇，“你怎么还不来亲亲我？”
池央笑了下，低声说：“平常清醒的时候，不是挺害羞的嘛，还说不喜欢呢。”
林桐清在她的颈边蹭来蹭去，慢吞吞地说：“没有不喜欢。”
她抬起头，在池央侧脸边啄了一下。
然后便像只偷吃到肉的小狐狸，得逞地弯起眼，嘿嘿傻乐：“是很喜欢。”
醉酒后的林桐清，实在可爱得不行。
池央忍不住摸摸人的脸颊，轻笑着说：“知道了，我也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林桐清有点困了，用手揉揉眼睛。
“想睡觉就靠着我，”池央说，“马上就到家了。”
林桐清便心安理得地靠在她的肩上，闭上双眼，小声嘟囔着：“我们要……一起回家，不能，不能丢下我。”
手指紧紧地勾着池央的手，连睡着了也没松开。
好不容易回到盛华苑。
幸好林桐清没有醉得很彻底，还有一些自己的意识，能够自己走路。
所以池央只用扶着她回家，没费太大的劲。
她本来打算让林桐清拿出钥匙开门，送她回房间。
结果林桐清摸了半天，迷迷糊糊地说：“没有。”
按了按门铃，林父也没在。
池央叹口气，只好将人带回自己家。
一进门，林桐清就跟到自己家一样，自己找到拖鞋乖乖换好。
然后眨巴着眼去看池央，像是在等下一步指令。
池央揉揉她的头，“带你去洗漱。”
她牵着林桐清的手，将她带到卫生间。
拉了张椅子让林桐清坐下，随后翻箱倒柜找出没用过的毛巾和牙刷。
“可以自己来吗？”池央问。
林桐清茫然地看着她，一看这样，池央就认命地去拧干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
这时候的林桐清，比刚刚在ktv包厢是乖了很多。
有点像是生病时候的样子。
她乖乖地张开嘴，任由池央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给她刷牙，漱口。
做完一切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池央。
池央觉得奇怪：“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桐清用不太清明的脑子想了想，费力地组织着语言：“奖励。”
她用手指指指自己，“乖。”
然后又指指池央，“奖励。”
池央反应过来，小画家的意思是，她有很乖地听话，所以应该池央给她奖励。
她笑了笑，低身问：“想要什么奖励？”
林桐清抓着她的衣角，红着小噎埖脸乐呵呵地说：“陪我睡觉！”
她说得掷地有声，把池央逗笑了。
“但愿明天醒来，你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
不然，林桐清脸皮那么薄，清醒过后不得用被子把自己捂死。
池央起了坏心眼，打开手机录音，然后说：“再说一遍。”
林桐清脆生生地重复：“要睡觉！”
池央循循善诱：“要谁和你一起睡觉？”
林桐清拉着她的衣角说：“你，要你。”
池央又问：“我是谁？”
“是池央，”林桐清无师自通地将句子组合在一起，“要池央和我一起睡觉。”
池央眼中笑意闪动，将录音关上。
“好，”她低眸，“我们去睡觉。”
-
池央找了套新睡衣让林桐清换上。
结果就是林桐清把纽扣希得歪歪扭扭，她不得不重新给人将扣子解开再系好。
房间灯光明亮，于是女孩子白如珍珠的肌肤毫无保留地落入眼底。
池央尽力让自己显得正人君子一点，将视线只固定在纽扣上。
但她每每解开扣子的时候，林桐清就迫不及待地想往她身上凑。
池央不得不停下，屈起手指轻敲了下林桐清的额头。
“不要乱动，”她语带警告，“不然我就走了。”
林桐清终于再次乖巧下来，只是有些可怜地瘪着嘴。
她突然往前，用额头顶了顶池央的头。
语气有点小叛逆：“不要乖了。”
池央：？
她终于帮人把睡衣换好，好笑地问：“你又怎么了？”
林桐清气鼓鼓地说：“你都没有亲我。”
喝醉酒的人脑回路果然和常人不一样，池央让她躺下，贴着林桐清的额头低声笑：“这可是你主动的。”
她眸色略沉，“别后悔。”
林桐清才不会后悔。
她甚至都还没能明白过来这个词的意思，只是晕乎乎地感受到池央的气息接近。
能够和池央亲近，她终于高兴起来。
灯还没关，池央将人圈进怀里。
女孩子的脸白皙干净，身上的各处肌肤也是一样，白得仿佛会发光。
她用不太清明的眼光望着自己，期待又依赖的，让人想起鸟巢中嗷嗷待哺的雏鸟。
面上还有未消去的残红，眼角晕出浅淡的桃花色。
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在池央脖颈边磨蹭来磨蹭去。
这种情况下，池央觉得做正人君子其实挺没意思的。
何况，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本就是小画家主动的。
揽着女孩腰身的手紧了一分，她们两人更加靠近。
池央的吻先落在林桐清的额头。
顺着鼻骨往下，轻而婉转地碾压在柔软的唇上。
唇齿间是牙膏残留下的薄荷气息，她的吻落得深。
林桐清攀着池央肩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了些。
意识被拖进了浩荡无垠的宇宙之中，本就被酒精所迷醉的神经，被蒙上更漂浮的白纱。
她吐息略急，却不肯松开这份温暖。
长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颤动，异样的愉悦涌进大脑，不断刺激着多巴胺的分泌。
那张本就微红的小脸，红意更重。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着面前的人。
神智也许清醒了一瞬，也许是更加的昏沉。总之，她都不抗拒池央所带来的一切。
一吻结束，她抓着池央的肩头低低轻喘。
池央在她颊边轻轻啄吻，放低声音哄：“奖励结束，闭眼睡觉。”
林桐清又成了乖顺的小兔子，心满意足地靠在池央身前，闭上眼沉入梦乡。
过了一会儿，池央低头看去。
林桐清呼吸平缓，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唇角翘起轻快的弧度。
看来是睡熟了。
她这才关上灯，有点疲倦地吐出一口气，一同睡过去。
不得不说，照顾小醉鬼真挺累的。
……
……
林桐清醒过来的时候，池央早早起了，还做好了早餐。
她靠着门，边喝着牛奶，边欣赏着小画家脸上从发懵到困窘的神情变化。
这才微微一笑，“醒了。”
林桐清坐在床上，好半天还没能缓过神来。
这里是池央的卧室。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皱起眉开始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得她们是去参加同学聚会。
吃饭，唱歌，玩游戏，然后……
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画面——
她扑在池央怀里，几乎是挂在池央身上，然后不依不饶地喊：“要亲。”
林桐清：！！！
像是打开了开关，后面的记忆如洪水泄闸，越来越清晰。
她耳朵红得几乎要冒热气，将自己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可又不由地想到，这张床，昨夜她和池央一同躺过。
……或许还残留着池央身上的气息。
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最终是看不过去的池央，将人从被子里拉出来。
“行了，赶紧起来洗漱吃早餐，”她带笑地补上一句，“昨天怎么不见你这么害羞。”
林桐清捂着脸：“不要说了。”
她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走到餐桌前，强装镇定地看着池央，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昨天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是么。”
池央微笑，“正好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她掏出手机，啪啪啪地按了几个键，随后一段清晰无比的录音回荡在整个客厅中。
“要你和我一起睡觉！”
“我是谁？”
“是池央，要池央和我一起睡觉！”
林桐清正在喝的牛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烫发热。
她崩溃：“你怎么还录下来了！”
池央笑得很欠，“这么可爱的样子，当然得留个纪念了。”
啊啊啊丢死人了——
林桐清暗下决定，她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一滴都不碰！
-
时间很快就走到了准备上大学的日子。
送两人去机场的路上，林父简直操碎了心，不断叮嘱着注意事项。
“桐桐胆子小，池央啊，还得麻烦你多照顾她。”
池央笑着应好，“叔叔放心，我会的。”
她和林桐清坐在后座上，用手指勾了勾林桐清的指尖。
换来对方没好气的一瞪。
将孩子交给池央，林父确实是挺放心的，觉得桐桐能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实在是件幸事。
当然，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在机场候机时，除了朋友的问候，池央竟然还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自国外的工具人父母。
“央央啊，爸爸妈妈实在是没办法回国，抱歉抱歉，你上大学都没能亲自去送你。”
池央说：“没关系。”
她微笑，“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声音跟着低沉下来：“央央，爸爸妈妈其实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池央说，“我并没有怪你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池家父母没办法舍弃高薪工作，选择出国，留下池央一个人。
那么相应的，他们也得承受感情淡漠的结果。
池央不怪他们。
但也确实很难爱他们。
“那你……那你好好上学，钱不够就了给爸爸妈妈发消息。”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了。
“好，我会的，”池央礼貌地添上一句，“你们在国外也要注意身体。”
那头的情绪立刻高昂起来：“好好好，你也是！”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顿了顿后只能说：“我们还得忙，你一个人要好好生活。”
挂断电话后，林桐清时不时地就瞥一眼池央的方向。
池央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桐清犹豫地问：“你，不觉得难受吗？”
以前爸爸每次说忙回不来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很难过。
她还能偶尔见到爸爸，可池央都好多年没见过父母了。
“我不是说了吗，”池央的笑里看不出半分介意，“我已经习惯了。”
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和她原本的经历差别不是很大。
所以她并没有觉得任何委屈或者悲伤，因为她早就习惯了降低期待。
没有期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手背忽然覆上一层暖意，池央低眸看去，是林桐清握住了她的手。
林桐清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被动的那一方。
这还是她难得主动伸出手的一次。
“不是一个人，”她脸上尤带着点羞怯，说话的语气却很坚定，“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双琥珀眼眸，清澈见底，只映出她一人的模样。
池央愣了愣，才想明白，小画家是听见了电话里最后的那句话。
她心头跟着一软，反手将林桐清的手牵住。
指缝相贴，亲密无间地扣在一起。
池央弯着眼，轻声说：“笨蛋。”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下章能结束
感谢在2022-12-05 23:58:51~2022-12-06 22:0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菠萝章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入湫、漾理不见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辞冬 50瓶；程ymtj 20瓶；火 8瓶；sh、小油条 5瓶；锅巴 3瓶；入海云、憬、牧言修 2瓶；我看你硬是瓜兮兮~、李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