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莼以为慕以安怕了, 偏过头想安抚她说没事,恰恰对上那双纯净的眸子。眼里有她的倒影,有明显的急切。唯独没有她预想中的惊恐和慌张。
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萧莼只是极小幅度摆了摆头,眼神坚定, 意思很明确:不急。
她又转过去对雷钧邢说:“故意趁我不在, 欺负我的人, 真要认真计较的话,你该道歉两次。
一次,对我, 另一次,对她。”
雷钧邢颜面尽失,旁边的人虚虚拉着他,怕他脾气上来做出更难挽回的事。这时会场其他的人也都陆续往这边看, 他俩本来就是大家默默关注的焦点, 没想到事态激化成这样。
“道歉是吗?行啊, 等着我回去把这事跟我爸说了, 到时好好给你们道歉。”
慕以安即使站在萧莼后面,依然能感受到雷钧邢那道带着威吓的目光。
“那挺好, 省得我去找雷叔叔了,我等你。”
萧莼说完这话, 才顺手拉起慕以安, 同时对其他人交代了句:“我们还有事, 先走了。”
她当时是挽着慕以安而来, 现在又是拉着她的手离开。从头到尾, 两人的联系从没断过。
马玉庭他们几个等萧莼走后才敢大声出气, 又开始在雷钧邢耳边嘀咕:“今天萧莼怎么那么冲啊, 难道真对那女人上心了?”
“至于吗?这样的大街上也不难找,我们又没把她怎么样,为这点小事就发那么大火,也不怕丢了萧家的脸。”
“也不能这么说,听说前不久萧莼把人带回家见过萧老爷子,据说还留下来吃饭了。这事弄不好萧家会替她撑腰的,要不然她怎么敢那么横!”
“哼,说到底还不是靠家里。”
这些话纷乱落入雷钧邢耳朵里,反倒打乱他刚下的坚定决心。如果萧莼真对慕以安上心,萧家人又已经认可了她,那他就算回去告状也师出无名,毕竟萧莼从没答应过和他交往。
要是被问起今晚的细节,他可以胡编,但照萧莼刚才那态度,肯定不会配合他,计较起来很容易就会被戳穿。
原本只是传说萧莼和一女的好上了,今晚算是变相证实了。也用不着萧莼明着说什么,那护着的态度就已说明一切。
雷钧邢满脸黏腻,把手里的帕子绞成团,又撕不动,一肚子气没地儿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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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宴会厅出来,萧莼一路拉着慕以安,直到打开车门把她推进去后才松手。
打发了司机,萧莼亲自开车把人送回去,慕以安却觉得这并不是多好的事。
一路上萧莼都没说什么话,慕以安用余光瞥她,只看到暗影中那完美的侧脸曲线。
她今晚也不开心。既然脱离了需要扮演的场合,那她也放松一下,看着窗外风景好了。
“慕以安。”
萧莼突然叫她,声音比平时多了点波动,但听不出是哪种情绪。
她转过头,带着疑惑。
在路口红灯处,萧莼缓缓将车停下:“今晚是我疏忽,让你经历这样的不愉快,抱歉。”
慕以安怔了怔,今晚的确不愉快,但这是她的工作,而且萧莼后来也替她出气了。但萧莼此时的道歉和刚才泼出去的那杯酒,又有不同效果。
那杯酒,是爽。现在这句道歉,是暖。
“这是我的工作嘛。”
红灯结束,车子又重新启动,匀速前行。
“我说过会关照你,就会做到。今晚是我没做好,你可以生气。”
慕以安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只好对她笑笑。
萧莼见她笑得自然,也勾了勾唇。
车内气氛稍微活跃了些,慕以安好奇:“你今天泼了雷钧邢一脸酒,不担心回去挨批评吗?”
慕以安虽然不怎么参加这类酒会,有限的几次跟着爸妈一起去,苏妍雅总是不经意提醒她要注意场合,要谨言慎行,就算遇到不开心的事也要尽量克制。
生意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当面翻脸,更不要在人多的时候不给对方面子。
这个道理萧莼怎么可能不清楚,她这么做就是想让双方家长都断了撮合的念想。雷钧邢有错在先,她无非就是火气大了点,真被家长问话她也不担心,顺便还能让爷爷对雷钧邢的印象再扣点分。
再说,雷钧邢的面子没那么重要。利益面前一杯酒的恩怨,说大也不大,本质上并不会影响两家今后的生意往来。
不过慕以安看上去好像挺不安的,萧莼故意问她:“你怕我被他记恨报复?”
慕以安诚实点了点头:“为了我,好像闹得有点大了。”
萧莼唇角的弧度在暗影中放大,等慕以安再看她时,又已消失不见。
“你以后好好配合我就好。”
慕以安心说,我还不够配合啊?我顾全大局,都忍成这样了。要是今晚萧莼没有及时出现,她很可能就暂时咽下这口气了。
不过说到配合,她想起下午宿也菲说的话,犹豫道:“我们得好好练习一下对话。”
萧莼不解其意:“怎么练习?”
“我朋友说我们之间没有情侣的亲密感,说话干巴巴的。”
萧莼回忆了一下她们过去的对话,没觉出太大问题,但的确是有点生疏。
“那要怎么样才算有亲密感?”
“就和你以前对象说话那样吧……”慕以安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挺难做到的,就像我也很难把你当成她。”
萧莼把车停了下来,慕以安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她住的地方。不过话只说到一半,她没有着急下车。
“我们只是合作,并不是在找替身。所以……不必刻意重复或模仿。”
慕以安提了个新建议:“那我们像朋友一样说话?”
“我们现在不算吗?”
慕以安坦言:“不算。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有时候得靠猜。而且对你的了解有限,只能猜到表面的东西,深层一点的东西完全没方向。”
萧莼蹙了蹙眉,示意她接着说。
“就像今晚,老实说我真没猜到你会这样。”慕以安做了个幅度很小的比划。但萧莼看懂了,是泼酒。
看来这件事对她的冲击不小,已经提了几次。
萧莼并不愿意被人看透,尤其是她觉得关系不够亲近的人,过于了解她是件很危险的事。但慕以安比较特殊,不算亲近,但某种程度上两人又必须亲近。
而且上回在爷爷书房里,她俩差点就称呼问题出了纰漏。以后如果要常在家人面前演戏的话,的确需要多一点默契。
而默契,恰恰来自于了解。
萧莼权衡了一下,同意了慕以安的建议。
“那你说的朋友方式,是怎样?”
慕以安咧嘴笑起来,比刚才更高兴了点:“就是有事的时候联络,没事的时候也联络啊。如果有想要分享的东西,可以跟对方说,想去做什么有趣的事,就可以找对方一起。”
说完了这些,她笑意未减,又补了句:“还有你可以叫我以安,每次听你特别严肃叫我全名的时候……”慕以安轻轻抓了抓脸,“就觉得像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大概是今晚的那杯酒,让慕以安心里对萧莼亲近了些。除了感激之外,她觉得萧莼这人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说话也算话,如果她们没有合作关系,也是可以交往的朋友。
虽然慕以安的话仍有些笼统,但听上去也没太多坏处,萧莼点了点头,暂且答应了。
慕以安轻拍了下大腿准备下车回家,门刚打开她又突然回头。
“如果下次还有这种酒会,记得叫我。”
萧莼笑了笑:“今天还没吃够亏?”
慕以安看着她:“本来是挺吃亏,但你不是帮我都找补回来了吗。”
“所以下次还想让我找补?”
“不想你一个人那么累。”
萧莼怔了怔,反而敛起嘴角那抹浅淡的笑,生怕被人看到一丝真实的情绪:“不过是应酬,都习惯了,算不上累。”
慕以安没发现萧莼的自我保护机制已开启,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就算是应酬,你一个人在那群垃圾中周旋,怎么可能不累。我经验不多,但多个人就多个照应,总是好的。”
萧莼本想和过去那样,淡淡说着算了,这些虚情假意的场合她早就习惯了,也早就麻木了。
但慕以安的话里,多了那么点儿真诚的关心和在意,又让她说不出过于冷漠的拒绝。
“好,如果有需要配合的酒会,我会叫你。”
萧莼本以为慕以安那晚的话是一时冲动,没想到几天后打电话问她是否有空去另一场酒会的时候,慕以安爽快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还主动问了很多细节。
小到需要穿什么色系的礼服配合,大到都有哪些人会去,哪些是品行不太好的,哪些是生意上不可以得罪的。
萧莼见她问得这么详细,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边问边做笔记吧?”
慕以安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萧莼本来在看上午的会议纪要,有点心烦。趁着休息间隙给慕以安打个电话询问一声,没想到被她的较真给逗笑,索性把报告推开,彻底放松一会儿。
她拿着手机靠在座椅上,转了一下,眼前之物就从宽大的办公桌变成了天空。可惜,今天是个阴天,但心情似乎没怎么受影响。
“你记那么认真干嘛,怕我照顾不好你?”
“我总不能事事靠你。这些我明明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的,自己不做全靠别人,我也难受。”
萧莼以前还不知道慕以安竟有这样一面,还以为她只喜欢喝茶跳广场舞那样散漫无压力的生活。
“不觉得累?”
“累啊,但我拿钱办事总要有态度啊。我妈以前就常跟我说,做人也好,做生意也罢,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尽力。”
萧莼见她执意如此,只好耐着性子把她想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其实萧莼也是有考量的,有些太难应付的场合她不会叫慕以安。慕以安的作用仅限于替她挡住烂桃花,正经谈事的地方,她并不想分神照顾这样的菜鸟。
慕以安的表现倒是一次比一次进步,萧莼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倒是萧萸偶尔在姐姐面前开玩笑,说慕以安盯人盯得紧,生怕被人撬墙角,去哪儿都想跟着。
萧莼对此懒得解释,也解释不清。
这天晚上萧萸又在姐姐的书房里啃苹果,顺便聊聊下周姐姐的生日宴会还需要做哪些改进。聊着聊着便又聊起了明天她们要一起去参加的宴会,慕以安自然也会去。
萧萸坐在豆袋里翘着腿:“慕以安的位子越坐越稳了,看来盯紧点也有好处。”
萧莼想起她之前说的玩笑话,提醒道:“这话你别当着慕以安的面说,知道吗?”
“姐,你怕她生气啊?”可这明明是事实啊,慕以安和黎允之比起来,真是盯得很紧啊。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要跨年了,预祝各位2023年诸事顺遂,身体安康,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