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心事在静谧的暗夜之中悄然流淌。
而早已酣然入梦的少女对此一无所知。
林晚星一觉睡到天亮。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查看时间,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锁屏页面——昨晚的视频通话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啊!”
单侧的耳机响起少女的惊呼声,越人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刚睡醒的小兔子正揉着惺忪睡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越人语笑了笑,戴上另一侧的耳机。
“早安,星星。”
少年眉目微弯,揶揄道:“星星,可真能睡呀。”
林晚星刚想反驳,却见越人语将镜头翻转,照见加州傍晚粉紫色的天空。
“星星再睡下去,就可以和我说晚安了喔。”
小兔子瞪大了双眼。
不擅长数学的少女,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在心中换算了时差。
“糟了,要迟到了!”
这一下,林晚星顾不上纠结为什么她睡着了越人语还和她连着视频,翻身下床,连拖鞋都只踩了一只,匆忙进了盥洗室。
手忙脚乱地挤上牙膏,和视频另一端的少年简单道别,林晚星挂断了这一通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的视频通话。
少女以风一样的速度,迅速收拾完下楼出门。
直到坐进车里,扣上校服最后一粒纽扣,就着牛奶啃起三明治的林晚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兵荒马乱的早晨,和往常的不同之处。
——林修远没有和她一起上学。
他没有喊她起床,没有等她一起吃早饭,甚至没有打一声招呼,自己一个人走了!
被叛逆期弟弟丢下的林晚星同学,愤愤然捏紧了手里的三明治。
*
少女气鼓鼓的脸颊,直到进了教室也没有消减的迹象。
“给。”
张靖宇从书包里取出了单独打包的点心盒,放到了林晚星面前。
小姑娘一整个脑袋都低垂着,趴在桌子上。
张靖宇没忍住揉了揉那微卷的长发。
林晚星气呼呼地抬起头,少年忙不迭向前推了推点心盒,用母亲今天早晨烤的黄油小饼干哄好了青梅。
见原本情绪低落的少女恢复平常,周围一圈竹马均是松了一口气。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翻阅着课本,开口道:
“待会儿上黑板默写的任务……就交给今天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同学吧。”
某只迟到了十分钟的小仓鼠,正一脸沉迷地啃着饼干,突然惊闻噩耗。
林晚星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了白川月含笑的眼眸。
小仓鼠的嘴角甚至还挂着细碎的饼干屑。
沈曦光叹了口气,递上了手帕。
洁白的手帕,安静地躺在少年掌心。
——出现了,少女漫画必备道具!
林晚星眼前一亮。
通常是桀骜不驯的校霸男配,受了伤,挂了彩,路过的女主必定会递上一块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洁白手帕。
——但是话说回来,有谁家的女主,递手帕给路人擦嘴角的饼干屑呢?
博览群书的林晚星没见过。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她的曦光是独一无二的小天使呀QuQ
林晚星带着朝圣一般的心情,接过了手帕,擦拭嘴角的时候顺便轻轻嗅了嗅。
不是花香。
只有很干净的皂角气息。清新好闻。
“喂,林晚星,你……”
张靖宇简直没眼看。
“你这个表情,好像变态……”
少年嘟哝着。
按照以往情形,此时早该跳起来打他的小姑娘却没有动作。
被点名默写的林晚星正忙着临时抱佛脚呢。
和少女心有灵犀的双胞胎,代表正义的使者惩罚了自己找打的蠢笨鲸鱼。
收完手的双胞胎兄长,却在弟弟没有注意到的间隙,侧首对一旁微笑着作壁上观的大魔王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如果不是我们看着……恐怕那位已经上手给星星擦了吧。”
谢佩之垂眸,注视着课本上早已烂熟于心的文字,目不转睛。
当江嘉彦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对方轻飘飘的话音落下:
“不会哦。”
江嘉彦看向谢佩之。
少年合上课本,笑容柔和。
“我相信转校生,不是那么不是分寸的人,不是吗?”
谢佩之喜欢和聪明人交谈。
昨天傍晚短暂的谈话,已经让他了解到,新来的转校生是个聪明的人。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敞开来,他的意思,一定传达到了对方那里。
至于……
谢佩之望向少女。
林晚星极为珍藏、小心翼翼收起手帕,对着沈曦光羞赧一笑。
“我,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沈曦光敛眉,好似并不在意手帕的去处。
“没事,你留着吧。”
“诶?”林晚星瞪大眼睛,“这怎么行?!”
“这可是……”
男女主角的……
“定情信物啊!”
“噗!”
一旁正在喝水的张靖宇直接呛到了。
正在给少女偷偷打小抄的双胞胎停住了笔。
谢佩之摩挲着纸页的手指顿了顿。
“咳!咳!”
张靖宇一阵猛咳嗽。
然而周遭一圈发小目光炯炯集中于语出惊人的少女身上,竟是只有徐风在停顿过后,伸出援手拍了拍呛水的鲸鱼后背。
教室里闹出了一番动静,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白川月虽然乐于见证修罗场,然而奈何为人师表,不得不出面:
“咳,同学们,拿出默写本,准备开始默写。”
同学们唉声叹气,但视线仍然停留在几人身上,恋恋不舍,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瓜。
向来低调的沈曦光身处漩涡中心,第一次体会到万众瞩目的感觉。然而这其中只有一道目光,让他无法忽略。
沈曦光若有所察地望过去。
正好对上少年冷淡的眼。
罕见地,谢佩之没有笑。
林晚星刚起身赴战场,便被这二人隔空的对望杀到了。
……她,好像路边的一只狗,被漫画男女主踹了一脚。
好过分,好过分。
林晚星在心底里嘟哝着,哭丧着脸,磨磨蹭蹭起来。
今天课堂默写内容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顺利写出“海客谈瀛洲”中那个复杂的“瀛”字,林晚星露出笑容。
讲台上的少女开始写“越人语天姥”。
起句第一个“越”字时,身后突然传来笑闹的喧哗。
是青春期少年少女们的嬉笑,带着一些心照不宣的柔.软暧.昧。
沈曦光很熟悉这种,环绕在那个星星一样的少女身边的,关注的、善意的、期许的、祝福的笑。
如果有什么令他意外的,那就是,这一次,少女的竹马们并没有笑。
张靖宇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双胞胎虽然没有这么刻意的回避举动,但同样的难掩烦躁。
一米九的高塔少年坐在教室最后。
沈曦光没有回头看徐风,但潜意识感觉到,他并没有参与这欢快的氛围。
谢佩之不同。
谢佩之在笑,但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甚至不如早前对望的那一眼来得真实。
“越人语,越人语……”
窃窃私语的同学们重复着课文里的字句。
听多了,沈曦光甚至产生了这是某个人的名字的错觉。
沈曦光有些恍惚。
打破这恍惚的,是讲台上的少女红着耳尖,回过头:
“不要笑啦!”
班里性格温柔的女孩子立刻出来打圆场:“是啊,大家别笑了,星星都要不会写了。”
“怎么可能不会写?”
有好事的男孩子反驳:“那可是……的名字啊,怎么可能不会写呢!”
含混不清带过去的省略,沈曦光没有能够清楚捕捉,但也坐实了此前的猜测。
越人语,的确是某个人的名字。
一个不在这里,但对于少女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的名字。
甚至是那五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想到这里,沈曦光看着默写本上眷写的诗句,心情有点难明。
“越人语,是和星星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
沈曦光侧首,有些意外谢佩之会开口向他解释说明。
晨风中,少年笑得柔和。
“但是,阿越和我们几个都不一样。”
沈曦光十分敏锐,他已经觉出了谢佩之开口决不是出于友善的信号。
他完全可以制止他。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想继续听下去,他想知道答案。
谢佩之轻轻一笑。
“阿越是最特别的存在。”
少年清润的声线裹挟着某种甜蜜的恶意。
“因为,阿越是星星的未婚夫。”
沈曦光瞳孔一缩。
即使他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还是让他不禁皱眉。
至于那绵里藏针的温柔恶意……
昨天傍晚,在林晚星走后,M5留下来同他说了很多话,和明确表露出“离星星远一点”的其他四人不同,明面上最友善的谢佩之,却是实际上恶意最深重的那一个。
年轻美丽的少年表达着友好,字字句句却暗藏锋芒,无不在告诉他,他们和她才是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亲密朋友,后来者绝无可能插.足其中。
就像此刻,以施舍一般的姿态为他解疑答惑的谢佩之,眼眸里明晃晃盛着恶意。
——看啊,你甚至连她有一个未婚夫都不知道。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