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意注视着面前的这双眸子, 和这副面孔。
虽然这张脸和梦中那张脸一模一样,可是通过眸子,她却能感受到,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
梦里的场景,渐渐地从面前分离。
简雅是简雅, 梦, 是梦。
沈淑意有些回神了, 神色怔忪,她的手臂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回神之后,方才注意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动作。
她疯了一般的握着刀, 就抵在简雅的心脏上方。
刚刚的她是完全还沉浸在梦里,在梦里,简雅更是那魔鬼,是她恨的人, 是假想敌。
可现在清醒来看, 她这么突兀, 莫名其妙的一阵发疯, 还拿着刀子指着人家,这个行为到底有多冒犯。
“对不起, 对不起。”沈淑意松开了刀子,将刀子丢开。
她的眼眸里, 带着几分惊慌失措。
这完全不是平时她会有的状态, 可是此刻, 她也做不出别的什么反应。
她单手捏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感受着脑海中梦境与现实纠缠产生的撕裂感, 强行忍着眼角浸出的眼泪, 却再不敢对上简雅的眼神。
简雅看她丢开了刀子, 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她弯腰把丢在地上的刀子拿开,弯腰的瞬间,感觉到了胸前的刺痛,她的身体稍稍一僵,但很快若无其事的继续她的动作。
她拿起刀子,丢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随后在客厅内的置物架上,看到了摆放在那里的药箱。
她把药箱拿了下来,打开。
里面东西还挺齐全的,日常的药品都有储备,也有她所找的止血绷带。
简雅拿着药箱朝着沈淑意走了过来。
这会儿沈淑意已经重新坐在沙发上,她双肘撑着膝盖,双手握拳抵着额头,神色间带着隐忍。
简雅提着药箱,半蹲在沈淑意面前,取出止血绷带。
她那双桃花眼里,再没有任何过往的那般轻佻与玩世不恭,而是眸色深沉,让人猜不透情绪。
“我帮你包扎,可以吗?”简雅柔声问道。
沈淑意沉默了数秒,慢慢的伸出了手。
简雅看着沈淑意的动作,稍稍松了口气。
她先是简单清理了一下沈淑意的伤口,覆盖在手上的鲜血看起来很吓人,在清理之后发现伤口并不深。
这也让简雅稍稍放心下来。
动作轻柔的帮沈淑意清理着,可再轻柔的动作,在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还是难免带来一阵阵刺痛。
但是面对这刺痛感,沈淑意并没有任何表示。
和梦中的那些痛比起来,这些刺痛不算什么,甚至,身体上的疼痛更能让她清醒,也更能分得清梦境与现实。
止血,消毒,最后缠上绷带。
这一系列做完大概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全部弄好,简雅也收起药箱,放在之前的位置上。
她垂眸看了看沈淑意,这会儿沈淑意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眼睛里的惊恐已经完全消失了,恢复了以往的平和,瞳仁里闪烁着也是一片清明的神色。
简雅迟疑了片刻,缓缓坐在沈淑意身旁的沙发上。
看到沈淑意没有别的反应,方才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简雅也只是尝试。
沈淑意一直都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情绪,遇到任何事情,她的反应一向都是淡淡的,沉默,冷静,乃至于隐忍,然后用自己的头脑去解决问题。
这是简雅第一次见到她有这么大的情绪,这么大的反应。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想要在沈淑意这边得到确认。
沈淑意垂眸,沉默着。
就在简雅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沈淑意略带沙哑的声音传进了简雅的耳畔。
“我做了个梦。”沈淑意低低的说道。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紧了紧手指,握成了拳头。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简雅的眉头也稍稍蹙起。
果然……
简雅没有讲话,而是等待着沈淑意后面的话语。
沈淑意缓了缓,忍下了提起时,又一次翻涌而上的情绪。
她尽量让自己抽离出来,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视角一边,平静的叙述着那个真实清晰的梦境。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为什么会告诉简雅这些。
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那场噩梦,只是想要有人可以倾诉,而简雅就在自己身边。
也可能,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通过看到简雅实际的表现,来打碎噩梦中的记忆。
一句句,沈淑意说的语速并不快,时不时还会有片刻的停顿,来让自己缓冲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徐徐讲述着,甚至讲着讲着,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分明只是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为什么这个梦境长到,仿佛已经经历了半生。
甚至,连一处处细节,都仿佛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沈淑意讲述了近半个小时,简雅也坐在那里沉默的听了半个小时。
她的表情很复杂,带着挣扎与犹豫,但更多的是对沈淑意的心疼和同情。
沈淑意不知道,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沈淑意说的这个噩梦,其实就是原文中写的,她原本会经历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竟然会以噩梦的形式出现,可是简雅对比自己刚刚所梦到场面的真实度,就知道在这一晚,沈淑意经历了什么。
怪不得,她情绪会如此激动。
得知这些,简雅又抬头,看向沈淑意。
看到沈淑意强压的镇定之后,简雅的心中由衷生出一阵阵的怜惜。
这份怜惜如丝如缕,交织在她的心中,让她忍不住想要把沈淑意拥在怀中,保护她。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简雅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这样一个行为就已经做出来了。
而沈淑意感受到简雅的拥抱,一开始还有片刻僵硬,但很快也就放松下来。
她整个人稍稍的缩成一团,向后稍稍的依靠在简雅怀中。
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通过肢体语言展现出来的。
哪怕在梦中的记忆是那么可怕,可是在沈淑意依偎在简雅身上的那一刻,感受到来自简雅各种细微动作之下的小心翼翼的呵护与温暖,沈淑意意外的感受到了一阵安心。
她没有动,简雅也没有动。
这里很静很静,两人彼此间都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渐渐地,沈淑意精神完全放松下来,她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终于完全从那噩梦中走出来了。
“简雅。”沈淑意突然开口叫道。
沉沉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听得异常清晰。
“嗯?”简雅应道,尾音稍稍有些上扬。
“你不会变成这样的,对吧。”沈淑意轻声说道。
哪怕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会儿,她竟然还是从心底期待,从简雅这边得到肯定的回答。
话音落下,她便听到了简雅喉中溢出了一抹轻笑。
简雅的声音很柔,是她从未听过的软,以至于让沈淑意竟然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几分缱绻眷恋的感觉。
“不会。”简雅说道,说话间,她不自觉地稍稍收紧了手臂,把怀中的沈淑意抱得更紧了一分,这会儿,两人已经完全贴在了一起。
简雅轻轻地把下颌落在了沈淑意的肩头,又仿佛是小狗一样,蹭了蹭沈淑意。
依旧是那有些软,有些眷恋的声音回道:“保证不会。”
感受着简雅稍稍收紧的怀抱,沈淑意身体稍稍僵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也许,在经历了这场噩梦之后,她潜意识里,也在渴望这个拥抱吧。
沈淑意垂了垂眸,仿佛是在喃喃自语:“若你当真这样,我会杀了你。”
回应她的,又是一声低笑。
“不会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是平静温柔:“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会先你一步,杀掉我自己。”
分明是很温和的声音,可是沈淑意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却僵在了那里。
简雅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浅浅的笑,可是沈淑意却有种直觉,简雅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呼吸顿时乱了几分,一种莫名的慌乱,在她的心底浮现。
就仿佛某一个瞬间,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控制。
她深呼吸,想要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突然发现,简雅抱着她的手臂,正在逐渐松开,力气越来越小。
相反,落在她肩头的重量,却越来越重。
沈淑意本能的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她唤道:“简雅?”
没有回应。
沈淑意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回身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伸手触碰到简雅的衣襟,入手却感觉到了一阵粘腻。
沈淑意垂眸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是血!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这章,是糖吧?
刀口舔糖的那种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