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几乎是跳着起床的。

  即使他浑身骨头都要散架、肌肉一牵扯就抽抽地疼。

  “费佳——咳咳!”因为太过急切,仍旧沙沙作痛的声带劈了个叉,直接失声了。大概已经日当正午,窗帘被遮地严严实实,什么光也投不进来。太宰治爬下床,随便套了件能穿的衣服,跌跌撞撞拉开帘子。

  刹那变化的光照得他瞳孔缩小,鸢色映成了浅淡的琥珀色,总是漫不经心又很多情的眼眸这会儿很冷,像是盛了碗浅薄的碎冰。

  他脸色苍白,唇色也淡,上面咬出的印子结了痂,眼尾落着点淤青,衣服没遮住的地方更是痕迹层叠,全是前一日暧昧留下来的。

  没时间概念,不知道说了多久。

  但很难受,有种躺太久的沉滞感,后脑也昏昏胀胀。

  他可能昏睡了超过16小时。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太宰治折回去拾了些衣物,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倒腾成能看的样子。

  推门出去,不大的出租屋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东西都被收拾得很好,妥帖地归纳整齐。厨房对吸血鬼来说就是摆设,只有冰箱里丢着几包血液,其余也是空空荡荡。

  费奥多尔常用的电脑关着机,常年开着的设备都关上了。

  他搬进来之后,往里面塞了些自己爱吃的速食。有时候他买完就忘了,这些不怎么样的快餐食品就默默在冰箱里过期,直到费奥多尔清捡出来,丢掉。

  太宰治开着冰箱门,任由冷气泻出来,从头灌到脚。

  他好像和那些被丢掉的快餐食品没两样。

  被费奥多尔丢掉了。

  他又回到卧室,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床头柜上摆了杯水,拉开抽屉有瓶安眠药,已经见底了。

  眉心突突地疼,不知道是睡太久了还是因为这些细碎的事,他挺了解费奥多尔,当然知道这个人有定期更换住所的习惯。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费奥多尔会完全地把他隔离出自己的世界。

  换做几年前,他还不大的时候,绝对愿意和费奥多尔保持这种偶然间搭伙的关系。

  甚至再提早点,两年前,他也接受这样不近不远的生疏感。

  太宰治大脑里滑过一点可笑的想法:如果昨天那次做的时候,他没有那么抵触,是否会对费奥多尔的选择产生一点影响呢?

  想来想去,答案是肯定的。

  他不会。

  费奥多尔是习惯性计划未来数年的人。太宰治心底知道他做出那种出格的事,就意味着他已然决定好残酷的后续。

  太宰治休息了会儿,放弃了自己pua自己,转而收拾了一下房间里残余的衣服。在离开这间小屋,关上门的时候,他犹豫片刻,没有拿走丢在柜子上的钥匙。

  走了。

  一时间找不到费奥多尔,苏格兰却还是能找到的。

  “你问我他会去哪儿?”对方压了顶鸭舌帽,墨镜支在脸上,暗红色眼瞳恹恹的,在人群中克制对血液的渴望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向来都是他联系我。”

  “你和他闹掰了?他没回组织?”

  太宰治端着碗乌冬面吸溜,声音含糊:“费佳嘛,谁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也许是太宰治这会儿的气质太低迷,又或许,他罕见的像个普通人那样了,苏格兰犹犹豫豫,坐到他身边,点了杯清酒。

  “你和费奥多尔认识时间久吗?”

  “还好。”太宰治回想了一下,“也就几年。”

  苏格兰上下打量了一下。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都是那种长得很年轻的人——也确实年纪很小。他看他们,就跟看小朋友似的,总觉得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组织,现在这两人还是读书的年纪。

  太年轻了,一看就是从小就栽倒在对方身上。

  “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事。”苏格兰身上的血脉来源于费奥多尔,天生对那人有很多的亲昵,但所幸他是个理智且意志坚定的成年人,能够看清很多的事,“我不觉得把感情寄托在他身上是好事。”

  “他很擅长给人一种……幸福感?”他斟酌着说,“相处的过程确实会比较愉快,但那种幸福感对你对他而言都没有那么真实,尤其是对他。他太擅长操控这方面了。”

  太宰治听得沉默。

  是这样的。

  但问题是,在过去几年里,他站在苏格兰所说的位置。

  太玩弄感情了。

  他吸溜完最后的乌冬面,用着自己打工日结的工资,要了杯很劣质的酒,口味一般般,砸吧起来有点发涩。

  “我知道啦。”他抿着酒,“但你见过费奥多尔崩溃的样子吗?”

  苏格兰:?

  啊这……

  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不能说的内容,以至于脸上的表情迅速崩坏了:“别别……”

  “不是说那种,是其他的,因为某件事而崩溃的模样。”太宰治瞅一眼就知道苏格兰想歪了,“我见过。很有趣。”

  这有趣的点好像有些残忍。苏格兰下意识想到这句话。

  “我也知道很残忍嘛……”他作苦恼样,“可是以前的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残忍,只是觉得很有趣。而且那个时候我也……”

  没打算活那么久。

  所以想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有趣的事情都玩一遍。

  声音断了断。

  “之后还见到了一些更有趣的事情。”太宰治撑着下巴,回忆起在那个平行世界,另一位费奥多尔的状态,一种比他现在更疯、更不稳定的状态,甚至偏向自毁,“发现整件事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要是他真的没回来,说不定这里的费佳也会走向那种道路。他不是那种安分的人,生来就绝不会平庸,太宰治了解他会做点大事,却有点摸不太清楚他究竟会走向那个方向。

  平行世界的案例为他提供了另一种思维模式。

  “走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

  那之后,太宰治随便找了点事情做。

  他几乎是身无分文,此前能有的人际关系全断了,短时间内更是碰都不想碰自己的过去。

  好在他长得还行,认真起来应付的话,也足够讨喜,养活自己足够了——甚至找人碰瓷都有人愿意捡。很快,他就有些厌倦了这种普通的生活,凑了凑积蓄,找了个地方躺平。

  “你这样开店没问题吗?”

  “无所谓啦。”太宰治拿了本书,遮住自己的脸,“死不了就行。”

  苏格兰:……

  算了,他就不应该担心这个人。之前他对这个人小白脸、被辜负感情的脑补都是虚假的,真实的太宰治无比难搞,整个就是费奥多尔的特化版本。他很快从书店离开。

  “叔叔,我想要借阅这个。”

  “叫谁呢叫谁呢。”太宰治顿时很不满意地支起身,眯着眼睛就往下瞅,“我可还没到叔叔那年纪。”

  “可是真的好颓废诶。”一个大概是小学生的女孩说。

  “是啊,精神状态一看就是大叔。”一个脸上略有些雀斑的孩子接话。

  “大叔。”最开始喊叔叔的胖男孩也如是说。

  太宰治:……

  他讨厌没有距离感的小孩。

  直到,他看见一个脸部轮廓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小男孩。他穿着件蓝色的孩童马甲,甚至配了个小领结,几乎遮住半张脸的眼镜很好地改变了五官。

  嗯……这不是游乐园里见过的那个、因为药物缩小的高中生侦探嘛。

  就地躺平,改行当小学生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把需要登记的漫画书、借书卡扫描进去。这工作很清闲,就是每天会面对一些过分活泼或害羞的客人,对着柜子里的r18书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扭扭捏捏借上一册。

  未成年是禁止看这些的,但总有未成年试图越过规矩,借阅一本。太宰治对这个管得不是很严——话说,小学生谈论这个,不太好吧!

  缩小版工藤新一听见光彦正在进行的谈论,脸色也变得十分尴尬,推了推他们:“既然漫画书已经借好了,我们离开吧。”

  “好了啦,柯南你刚才明明也在看那些,现在又装作不在意。”

  “怎么会!”工藤新一,或许现在应该称之为柯南,脸颊爆红,“不是说要去雪糕店吗?小哀他们呢?”

  “他们好像还在挑书。”

  随着话音落下,有两个差不多身高的小孩从书架背后走出来,慢吞吞的。其中一个茶色卷发,眼瞳冰蓝,另一个……

  “店长、店长,你们怎么了?”

  太宰治脸色煞白,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倒了几本码放整齐的书。

  他裂开了。

  “费、费奥多尔……”

  柯南有点疑惑地看着太宰治,他此时也觉得太宰治眼熟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费奥多尔什么时候背着我生孩子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