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了?”电话里没人应答, 齐镇将手机放眼皮子底下看了看,确定已经拨通,“说话,你人在哪儿?不会跟上次一样趁着我睡着躲什么旮沓角落里了?”
暂时没找人监视陶缇, 他怕这小子跑了。
陶缇终于开口:“我在隔壁寿材铺。”
当铺和寿材铺连着, 每次进当铺都能看见隔壁铺里五花八门的手札。
“你去那儿干什么?”
“给你订了座纸扎别墅。”
“.....什么???”怒火冲脑门, “你就这么想我死?!”
“你有事吗?”陶缇没心情闲唠嗑, 付款的时候老板说了, 一经下单概不退换。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
齐镇往后一仰,半靠在床头,后背湿濡感沁入毛孔,刚醒来浑身都是汗, 想到梦里的场景又通体冰凉,像在冰窖里走了遭。
陶缇又问了一遍:“你有事吗?”
口吻和上一句一模一样,潜在意思很明显:没事别来烦我。
要说什么事, 齐镇还真没有,就是一个念头闪过便拨了陶缇电话, 现在问他为什么不是先喊武尤而是找陶缇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想随便听点人气,对方冷冷淡淡的样子不肖想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这小子没良心!
电话里一阵沉默。
“没事我先挂了, ”陶缇说。
“不行, 谁先打的电话谁才有先挂的权利,”齐镇回神,逻辑狗屁不通, “你要是敢先挂,信不信我死后你拿不到一分钱? ”
这话陶缇是信的, 性格这么恶劣,不给钱正常:“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给老子好好说话!”
“你还有什么遗言?”
“死的时候想捎带上你行不行?我想拉个垫背的,”齐镇呲着牙,这会儿陶缇要在跟前绝对要揪人耳朵,躯壳不能搞坏小惩罚还是可以有的。
“好走不送,”一语双关。
“你给我等着!”
陶缇听着电话回到自己店里,柜台上的座机响了,天狗直接按下免提,座机电话印在每一张定制的当票上,来电不是客户就是即将成为客户的人,不再和齐镇扯皮,手机搁一旁道:“您好,这里是发财当铺。”
座机里传来沙沙声,不一会儿,一个清亮的女音响起:“喂,喂,您好?”
陶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可女孩儿又询问了几声,似乎那边的信号不太好,问道:“能听得见吗?请问是当铺吗?”
“是是是,能听见!我们听得很清楚,”天狗替老大扯开嗓门。
可能真是这一嗓子吼的,也可能是凑巧了,电话里沙沙声没了,女孩儿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她连忙回应:“不好意思啊,我这儿比较偏僻信号太差了,我上个月在你们当铺当了件古董花瓶,当期是一个月,今天得过来取。”
“可以,”陶缇从抽屉里拿出了账本,上个月他不在店里,账本是天狗记的,笔记和本人一样。
“可是我今天回来得比较晚,我在外地,现在要去.....蓓蓓你快点儿,车来了!”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女音,听起来差不多的年龄。
“知道了,马上马上,”女生对同伴说完,加快语气继续讲电话,“我现在要去赶飞机,我算了下时间,从外地回来大概要晚上十二点的样子,你看你们店能不能晚点关门?”
“来不及今天取晚一天可以不算你利息。”差一天两天的时间他不会计较。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利息,”女孩儿很着急。
“这个花瓶我今天一定要取回来,等到明天就来不及了,”说话时她又回应了几句同伴,那边在催她赶紧上车,应付完她压低了嗓音,有些羞赧,“花瓶是我爷爷的藏品,我是偷偷拿来当了应急的,每个月一号一大早他要检查,要是发现少了花瓶我就死定了,让别人来取我不放心,万一有个闪失.....”
今天是31号,明天就是一个月新一天的开始。
陶缇在时间上记得很清楚,又看了账本记录页面附带的当票留存联,上面有当品名称,歪歪扭扭写着唐代小口短颈梅瓶,只当了五万。
目光投向天狗,天狗点了点狗头。
说明东西是真的。
梅瓶是陶瓷古董中的经典器型,最早始于唐朝,明清盛行,到如今也非常受收藏人的喜欢,根据工艺、花色,真品在拍卖行能拍出千万价格,少则也要几百万,不是自己亲自取回去确实不放心。
“没问题,多晚都等你,”做生意这点方便还是可以行的。
“太好了,谢谢你,”女生松了口气,解释说,“本来是想早一天取回的,我时间都算好了,但是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诶对了,请问您是老板吗?”
她怕不是老板说话不能作数。
陶缇道:“我是。”
“那就好,谢谢哦,我下飞机联系您。”
“好的。”
女生挂了电话。
陶缇也放下了座机话筒,瞥向一旁的手机,刚才和女生谈话时手机里没有任何动静,但通话还没有中断。
齐镇说话了,随口胡诌:“齐家家规第365条,门禁时间12点,超过时间一次罚款一千,鉴于你是为了工作,我给你延长半个小时,凌晨12点半必须回来。”
刚才座机谈话开的是免提,内容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陶缇慢条斯理翻到账本最后一页,撕下空白纸张揉成团,沙沙沙的揉弄声和信号不好如出一辙,现学现卖:“什么?”
电话里咆哮:“什么什么,我让你12点半之前回家!”
“你说什么?”语调连个起伏都没有。
“装傻充愣是吗?”
“齐镇?”
“我在!”
“你听得见吗?”
齐镇一声冷笑,装傻谁不会,他也照猫画虎:“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听不见我先挂了。”
嘟——
手机里一片忙音,某人嘴角的得意还没散去……
楼下,武尤系了围裙在大扫除,忽听三楼传来乒乒乓乓,上去一看,齐镇的房间像龙卷风刮过,除了墙壁,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的,睚眦原形满满当当的挤满了空间,正在抽风。
抽完风,齐镇赤膊站在一片狼藉中,接着给陶缇打电话。
回应他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把他拉黑了。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天色渐黑,晚上八点过后店里基本不会再有人登门,平时是为了纳凉,陶缇才会晚一些关门,而今天按照约定一直等到了凌晨。
“啊~~~”天狗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为了享受齐大总裁买的高级摇椅,特地变回了人躺着,墙上时钟显示十二点十五分,“都这个点了,也该来了吧。”
陶缇嗯了声。
但是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倒是来了,齐镇推门而入,手里轻轻松松地提着一个超大的某餐厅外包装盒。
天狗从摇椅上蹦下来,有点不敢置信:“齐总,您这是给我们送宵夜来了?”
“不然呢,送什么,”齐镇拂开茶桌上的茶具,摆上食盒,盖子一打开,食物的香气便迅速弥漫开来,是道名菜佛跳墙,人见人馋。
头顶上盘旋的帝江收起了平板和翅膀,圆滚滚的身体落在凳子上乖乖坐好等着开吃。
天狗喉结滚动,嘴里不自觉分泌唾液,看着包装盒里放着不止一份碗筷就知道齐总不是假客气,不管葫芦里卖什么药,有好吃当然是先吃了再说,嘿嘿笑了笑,拿起碗筷分发:“谢谢齐总,下次来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带点儿就行了。”
连下次都预定好了。
齐镇不置可否,走向柜台,曲起指关节敲了敲台面:“陶缇。”
陶缇睁开眼,大堂内亮着的灯倒影在墨色瞳仁中覆着一层薄薄的光,他微微启唇:“怎么?”
齐镇就是来找茬的:“我特地买了宵夜过来,但是,”略一停顿,笑容里暴露出一丝恶劣,“没你的份,我要你看得见吃不着馋死你!”
幼稚。
这两个字陶缇已经说倦了。
双手撑了下藤椅把手站了起来,与齐镇擦肩而过,他将双开大门的另一道木门也敞开,大堂里的光亮铺到了相连的街边,站在门外望向太平巷远处的街口,晚风吹起了单薄衣衫。
陶缇享受着晚间的凉爽,也是想灯光亮一些可以让来取货的女生一眼看到当铺还为她开着。
齐镇的目光随着身影落到门外,粘在颀长的背影上:“看看你们家老板,说两句就甩脸子,没见过肚量这么小的。”
“肚量小的是你吧...”天狗含糊不清地嘀咕,撇撇嘴,“齐总,老大不吃我哪好意思动筷子。”
平常人挨三天饿就已是前胸贴后背,而老大常年挨饿,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精神磨难,他做不来让老大光看着自己吃这么缺德的事儿。
帝江两脚一拍桌:“啊啊啊!”
必须赞同天狗,因为以后还要升级平板。
齐镇看向天狗和帝江,考虑了半秒:“行。”
帝江歪头,还来不及反应:“?”
只听哗啦一声,包装盒再次被扯开,最底下还装了一盒填塞得满满的白米饭,取出后,齐镇又拿过一只空碗,海参、鱼翅、干贝、鳖裙....佛跳墙里该有的硬货全他妈一股脑儿装了。
以后要用到陶缇的身体,他不能让这小身板被风一吹刮走了,得不偿失,得先养壮了。
“进来吃饭,”他朝外喊话。
“来了,”陶缇转身,一秒不带犹豫的。
单身狗懵逼。
一个说出口的话跟放屁一样,一个假客气都不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趁着老大还没坐下,赶紧给自己盛满汤,筷子是真用不上了,勺子得有地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