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丞的眼神顿了一下,估计还在努力运转快要宕机的大脑,半晌才道:“反正没有你。”

  说着就要走。

  走了几步被褚寒峰拉回来:“你去哪?”

  余丞一脸“你好烦”的表情,没好气道:“不是你说的吗,回房间休息啊。”

  对方吐字清晰,有一瞬间褚寒峰都快要怀疑这人究竟是真醉,还是装醉。

  褚寒峰提醒:“那边是仇老师和付年的房间。”

  “……”

  是这样?

  好像还真是。

  余丞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少顷,嘴硬:“有问题?”

  褚寒峰轻轻抬了下眉。

  余丞说:“我就想绕一圈,多走几步路,锻炼身体,不行?”

  褚寒峰:“……”

  褚寒峰无话可说,看了余丞几秒:“随便,你开心就好。”

  而余丞秉承着褚寒峰说东,他绝对往西的态度,扭头就往另一方向走。

  房间里原本已经取下毛巾的摄像头又被余丞甩手盖住,顷刻间这人转眼就坐回了昨晚的那个小马扎上,头依然枕在之前趴过的位置。

  褚寒峰居高临下望着余丞后脑勺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顺手关了自己的麦,也替余丞把麦解开,问:“不去床上睡?”

  余丞闷头回:“身上脏。”

  褚寒峰:“那换件衣服。”

  余丞闻言动了下脑袋,慢慢从被褥里露出半边白里透红的脸来,即使目光略显涣散也挡不住其中匪夷所思的情绪:“你什么意思,又想占我便宜?”

  “又”这个字就很灵性。

  褚寒峰好笑:“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余丞:“你骗我换衣服。”

  褚寒峰也觉得自己平生的耐心恐怕都耗在这了:“你换不换衣服,关我什么事。”

  余丞没吭声,估计还在想褚寒峰的话。

  褚寒峰:“况且,又不是没看过。”

  余丞盯着他没移眼,眉心隆重地蹙成一团:“那你还说没占我便宜?”

  褚寒峰顺着余丞的话往下说:“所以呢?”

  余丞沉默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几个字来:“想骗我把你那儿的便宜占回来,门都没有!”

  褚寒峰哑然失笑,也没成想这人半醉不醉的时候,脑瓜子还挺灵。

  确认余丞没有大碍,不至于像那天一样醉得不省人事,无法自理,褚寒峰转身正打算开门。

  忽地有人在外小心翼翼敲门,喊:“褚老师?”

  停了半秒:“余丞?”

  褚寒峰把门往里一拉,就看见快要把耳朵贴在门上的总导演,对方脚下一趔趄,差点直接栽褚寒峰脚下去。

  褚寒峰瞬息敛了笑,又是那副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冷漠样:“怎么了?”

  对方的视线悄悄往里瞅了几眼,几度徘徊,又落回褚寒峰的脸上,欲言又止问:“你跟余丞之间,有什么不能播的吗?”

  褚寒峰一愣。

  “我看摄像头一直都被挡着,也不知道能不能……”

  “有一点。”

  话到一半突然被截住,总导演整个人都有些懵,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褚寒峰是在回答他的前一句话。

  只是褚寒峰这话……

  实在是不好接。

  有一点不能播是什么意思?

  是哪种程度的不能播?

  这话对方没敢问。

  嘴开了又合,好不容易才在褚寒峰过于平淡的眼神中,商量道:“要不咱们到时候补拍几个起床时和睡觉前的镜头,不然视频到时候不好剪,播出来效果不行。”

  “现在吗?”褚寒峰问。

  “也不用这么急,今晚上和明早都行,之前也有不能接受素颜上镜的艺人,都是化好妆后才补的镜头。”

  褚寒峰颔首,算是答应了。

  他不紧不慢走出门,不等对方试图再多看一眼屋内的余丞,转眼就把门关紧。

  随即进了厨房又折返,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杯温热的蜂蜜水。

  褚寒峰半蹲在余丞身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余丞的侧脸。

  半梦半醒间,余丞自喉间发出小声不满的呢喃:“……又怎么了?”

  “本来就淋雨受了凉,喝酒容易胃痛,”褚寒峰说,“把这喝了。”

  余丞一只眼半睁,瞄了褚寒峰几眼,估计是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聒噪,唇线不满地紧抿着。

  但长久凝视对方的那张脸后,表情又显得有些古怪。

  好半天,余丞才颇为委屈的撇嘴控诉:“你这人真的很过分。”

  “怎么?”

  褚寒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忽然也感觉自己果然是有病,不然怎么能跟余丞这醉鬼耗到现在。

  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嫌弃起他。

  不过这人拆台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见识过余丞没良心的样子。

  余丞冷不丁打了个很轻的嗝,嗓音也带着困倦时的沙哑,轻声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头下毒了,还骗我把它喝掉?”

  褚寒峰:“……”

  褚寒峰简直没了脾气:“是这样,被你发现了。”

  余丞一听,心里更难过了:“我就知道。”

  “嗯?”

  “你肯定是想要把我毒死……也不对,可能是半死不活的那种。”

  “是么?”

  “然后把我关在小黑屋里,整天折磨我,看我要死要活的你就开心。”

  “……”

  褚寒峰也不知道余丞的这些想法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反复琢磨对方的话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有过诸如此类的念头。

  只是当那些画面突然变成文字从余丞的口中说出来,又莫名增添了几分微妙的色彩。

  褚寒峰深深看余丞几眼,漆黑深邃的眸中映出余丞幽怨万分的模样:“是又怎么样?”

  他这话乍听似乎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可配上冷感十足的神色和过于锋利的眉眼,便透出丝丝阴晦不明的气息。

  沉吟须臾,褚寒峰倏然轻笑一声:“那你还喝不喝?”

  余丞困意上来,反应迟钝地静了片刻,一时没出声。

  褚寒峰说得缓慢,字字清晰:“你不喝的话我就把你关小黑屋去,不管是戏剧学院的,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明星,你一个都别想再见到。”

  话音刚落——

  说时迟那时快,余丞接过褚寒峰手上的玻璃杯,一骨碌把杯子里的所有灌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迷迷糊糊间听见的那几句威胁,不喝要死,喝了可能死。

  那还不如喝了。

  “……”

  而褚寒峰注视着余丞极久,直到对方把杯子交回他的手上,彻底睡熟了,也没能把目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