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新部负责排版的是一位研一新生,她选了个牵手的剪影做封面。推送里最让她感兴趣的,反倒是那个丛林诗社。于是,她跑到校刊区,从许多报纸里找到那几本配色奇特的书,在图书馆坐了一整个下午。
文体部卯足了劲,要做比学创更轰动的内容。他们找到孙乾明,问他有没有想法复排几年前的《情书》话剧。这位老师的眼神晦暗不明,直到几个学生开始坐立不安时,才悠悠地点点头。
合交部仍忙着搭建实习交流的平台,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一笑而过,只是在办完一场大会后,猜测起李方潜为何会接受小小的校内研会采访——大概是因为,这个研会属于N大吧。最后大家一致得出这个结论。
学创部此时正在聚餐,部员们满足地吃完,七嘴八舌缠着陆静要沈拙清的照片。
“我真的没有。”陆静无比真诚地举起双手,向一桌人求饶,“我导只给我看了一眼......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有少年感,那时候又没有美图秀秀,不知道真人长成啥样。”
“搜不到照片吗?”一个部员显然不信陆静,作势准备掐她的脸。
“真的没有!”陆静为了自证没有私藏帅哥照片,赶紧打开手机。这次面容解锁异常顺滑。
点开搜索栏,只找到几条通知和任命,寥寥几个字。一阵失落的叹息声此起彼伏,一桌人面面相觑。不应该啊,既然和名导合作过,怎么会搜不出来呢?
“你们傻啊!搜笔名!”
猛地被提醒,陆静一拍脑门,想自己最近真是改稿子改到智商下线。
赶忙重新输入搜索,山石。
果然,一溜代表作和轶事立刻跳出来,页面比刚刚多了好几倍。
“搜到没有!”大家催促着。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等得着急,索性自己打开了搜索栏。
聚集在她身边的人此时已经换到桌子对面,有人伸长了脖子往里圈看。在等待过程中,众人三三两两猜测起九十年代的餐厅和加州。
“卧槽!这也太好看了吧?我是该酸你导还是酸沈先生?!”
不知是谁的声音从里外两圈的人头中传来。
“欸?沈先生竟然没去参加青教计划,他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啊——我就说,怎么没听过学校有这么号人呢。”陆静咕哝了一句,继续往下翻任职百科,“啊啊啊啊啊啊!他当年没去面试,是因为陪我导去四川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啊啊啊啊!”
说着,大声朗读下面连着出现的新闻:
“2008年5月13日,著名作家、编剧山石先生应邀随N大地质科探队赴川,深入灾区进行纪实创作,其作品荣获......”
也不知新闻的智能联想是怎么抓取的,这条的旁边智能推荐竟然是:
中国台湾地区“释字第748号解释”要求两年内修正或制定相关法律。若逾期未完成,同性伴侣就可以依现行“民法”规定登记结婚。
“倒不能说陪你导去的吧。故事里的沈先生,不像是会为了谁去放弃既定目标的人。”一个女孩说,“知己能有几个啊?爱人更难求。只能说,他们能遇到对方好幸运啊——咦惹,我现在说话好酸。”
“倒也是。”陆静点点头,“而且,没有杂七杂八的制约,沈先生现在的创作大概能更自由一些。”
学生们倒是一边吃一边聊好不快乐,话题的中心人物却在卧室忙着赶稿。
客厅里在重播晚会,李方潜赶忙趁着电视里的锣鼓声,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从床下拿出一个小盒子。
再次确认里面的东西还在,李方潜赶忙又弓着身子回到客厅——陆静要是看到他这副样子,估计会拍下来发在组会小群吐槽个一天一夜。
锣鼓声仍旧没停,李方潜却看到沈拙清拉开了卧室的门。
像被捉迷藏被抓到的小孩,李方潜做了个懊丧的表情:“我动作都这么轻了,你还能发现?”
言罢,只好从沙发下面拿出那个盒子,里面躺着一颗剔透的石头。
“这是干什么?补上因为出实勘错过的新年礼物?”沈拙清笑着问。
在李方潜看来,爱人的眼睛确实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但他还是心里打着鼓,生怕沈拙清不喜欢,追问着:“是啊。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没创意,这么多年了,每次出差回来,只知道送这一样东西。”
没等人家开口,李方潜轻就轻合上盖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可它们其实不是一样的。”
他打开柜子,“比如这个,白色的,是咱们一起去四川救灾时一个小男孩送我的。”
“我手上这块,是上周回龙门山脉勘测,我从余震石砺里捡来的。”
“我想着......正好十年,还挺有意义——其实,石头也可以说故事,只是说起来太无聊了,我怕你不爱听。”
这段话讲的又长又干瘪,但沈拙清完全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说:“不会无聊啊,你继续,我爱听。”
李方潜眼睛都亮了,跟沈拙清解释了一通岩层机理,本打算草草讲几句,结果越说越激动,一眨眼十分钟就过去了。
沈拙清就憋着笑,看他,然后摇摇头,笑他呆子。
“行了,你也别笑话我,麻烦沈老师让让,书呆子要出去艰苦奋斗了。”
沈拙清一听这话有点要生气的意思,赶紧拧他胳膊,“你三岁?这也能闹一下?”
“疼,没闹没闹!”李方潜哭笑不得地捂着手臂,“我真得艰苦奋斗去了,陆静约着下午找我聊发刊的事儿呢——她最近天天忙着写小说,论文水得那叫一个——”
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李方潜只能叹了口气。
沈拙清也没替他找补,反倒笑得更开了,看李方潜有脸黑的趋势,这才正色道:“我跟你一起出门,正好我去文院找老孙讲讲剧。”
“你们工作室要跟他合作?”
“是啊,他带起来的学生剧团质量还挺高的,我俩打算搞个原创话剧。”
“嘶——他导演啊?那可有你受的了。”
在地科院待到下班点,李方潜估摸着沈拙清聊完了,就去文院接人。
绕着文学院的那条林荫道,如今两侧已经没什么树荫遮挡,光秃秃的枝干在空中画出几个虬字。
接到人后,李方潜照旧靠着道路左侧走,眼睛总望右边的沈拙清。
南方的雪花是夹着雨落下来的,一片片沾在肩膀上,印出一小块湿了的痕迹。
“要打伞吗?”他朝右边晃了晃雨伞。
此时正经过文学院,二楼回字型的长廊上堆满了人。学生们探出脑袋,站在走廊张望着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从李方潜这个角度望过去,大红色的墙体旁,嵌着满满都是仰头看雪的年轻生命。
“不打。”
“好,那就不打。”
李方潜笑着伸出手,时不时往右边搡两下。笑笑闹闹,活像还没毕业的中学生。
文院长廊上的学生们,都能看见楼下的两个身影。歪歪斜斜地走着,笑得莫名开心。
但也没人去在意,毕竟世间事,在雪中都成了诗。
只是,透过这愈行愈远的影子,赏雪人好像能看见流转数十年的夕阳和朝露。
向阳之人,及目所见,即是生生不息。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想看啥可以在评论区里说,微博给我留言也可~我康康能不能再搞下番外~P.S.想给隔壁《不喜》打个广告,来康康师生年下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