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最终还是没能顺利出宫。
赵旭对此等医术精湛,又淡泊名利的青年才俊,十分欣赏,赵玄也存了私心,特意在赵旭面前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于是岑溪出宫的日子,便遥遥无期了。
为此他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从御膳房摸了把菜刀,拎着刀夜闯赵玄的永安宫。
他大病初愈,加上又是最受宠的皇子,先前遣散的那些宫女太监们,如今也全都调派回来当差了。
如今见了岑溪这么大的阵仗,当值的宫人们都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派了小太监去搬救兵。
赵玄沐浴完便听到了院中一片吵嚷声。
他连忙向身旁的小太监问话:“前院发生何事了?”
小太监低着头,如实回答:“回殿下,岑大夫拿着刀,夜闯永安宫,说要来找您算账,现如今已被御林军擒住了。”
听到岑溪已经被擒住了,赵玄当即不淡定了,加快了步子便往前院走去。
小太监在身后跟着他,不放心地说道:“殿下,路滑,您慢些……”
“那可是孤的……”赵玄差点口误,直接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好在收得及时,并未酿成什么大祸,他顿了顿,连忙改口:“救命恩人!”
现下人都已经被擒住了,要是去晚一步,只怕此事便会上报到圣上那去。
到那时,不仅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被暴露在人前,甚至连岑溪这条小命都有可能会保不住。
敢深夜持刀硬闯宫闱,岑溪也真是胆大妄为!
思即此,赵玄更加不敢耽搁了。
穿过连廊行至前院时,他刚好赶在了御林军的首领下令,要将岑溪押去面见陛下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崔将军!”赵玄温润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被唤作崔将军的御林军首领崔朔,在听到赵玄的声音后,立即转过身来,朝着他行了一礼,并毕恭毕敬地唤他:“殿下。”
“崔将军,岑大夫乃是孤的救命恩人,他可是犯了何事?”赵玄瞥了一眼,地上那刀刃被磨得蹭亮,在光影映照下,泛着锐利寒光的菜刀,心头不由得一震。
还真是多亏了崔将军。
否则就岑溪这个精神状态,还真有可能,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拦不住一个发狂的他。
崔朔双手抱拳,同赵玄回话:“殿下,岑大夫深夜持刀硬闯宫闱,并口出狂言……”
“孤想,岑大夫定然是喝醉了酒,才会说胡话,等他明日酒醒了,便好了。”赵玄脸不红心不跳的为他开脱。
在场的人一听便知道,这是赵玄要保他。
毕竟岑溪可清醒得很,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
怎么可能会是喝醉了酒。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持刀行凶。
崔朔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赵玄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违背赵玄意愿了。
如今圣上龙体欠佳,而赵玄又是圣上最器重的儿子,哪怕如今更多官员们都支持太子党,可他也仍旧不愿得罪了赵玄。
这岑大夫,为了圣上和三皇子的病症,劳累多日,又研究出了治理南疆瘟疫的药方。
此等奇人,哪怕赵玄不做保,圣上也不一定会降罪于他。
思考清楚了利弊后,崔朔便顺着赵玄的意思说了下去:“是,殿下,今日是卑职未曾了解清楚缘由,唐突了岑大夫。”
紧接着,他便同被押解着的岑溪说道:“岑大夫,抱歉了。”
岑溪还没缓过神来,没想到他犯下这么大的罪,竟然还会被这御林军的首领亲自向他赔礼。
这又一次刷新了他对权势的认知。
果然身处高位上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
等御林军们离开了永安宫后,赵玄便将岑溪唤进了大殿之内,他身旁的小太监,十分机敏地绕了过去,将掉在岑溪脚边的菜刀也捡走了。
岑溪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你便这么想要杀孤?”赵玄背对着他,立于大殿之上。
岑溪自然是不敢的,他若真杀了赵玄,只怕皇帝都要将最为狠毒的刑法用在他身上了。
拿刀夜闯永安宫,也不过是想要表达一下他的愤慨罢了。
但岑溪都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什么可怵的,他站在赵玄身后,朝着他的背影大声质问道:“我说过了,你的病已经好了,根治的法子,太医们也都已知晓,为何不放我出宫!”
闻言,赵玄缓缓转身,侧过半张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问:“待在宫里不好吗?不仅不愁吃喝,还能升官发财。”
“我要是想要当官,早就在为五皇子解毒那日便应允了圣上。”岑溪走上前去,昂着头和他对视,“我要出宫!我不稀罕什么升官发财!”
南疆肆虐横行的瘟疫都是他连日辗转,甚至不惜拿自己试药,才寻出来的药方,他这也算是救了一方百姓,怎么说也该配享太庙!
当官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些所谓的官僚主义了。
更何况,连自由都快要没有了,他还要当官发财做什么?
这皇宫之中于他而言,根本就是洪水猛兽,他避之唯恐不及,可赵玄却不断地想要蚕食他的思想,将他囚于这深宫之中。
赵玄并未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和他揪着不放,而是没头没尾地提了一嘴:“你可知,你的师兄如今怎么样?”
岑溪闻言,瞬间脸色大变,“你威胁我?”
赵玄满头问号。
“孤哪句话威胁你了?”
他这不是单纯地想要和他换个话题聊吗?继续聊出宫的事,只会弄得二人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
“你突然提及我师兄,不是威胁是什么?”岑溪恶狠狠地警告赵玄:“你若是敢对我师兄下手,我不管你是皇子还是天子,我都会跟你拼命!”
赵玄怔愣了片刻。
他还从未见过发如此大火的岑溪,他的眼神里冷漠到像是淬了寒冰,要将赵玄钉死在他的对立面。
面对岑溪的指控,他百口莫辩。
他真的只是想要转移话题罢了。
恰好如今赵缚也已经回宫了,但他却并未见叶抒跟在他身边,所以才有些奇怪,想要问一问岑溪具体情况。
毕竟叶抒可是赵缚亲口同他说的心上人,平日都是形影不离,去了一趟北境,不过一月有余,回宫后却不见他的踪影。
“孤……”
“什么时候放我走!”岑溪问。
赵玄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如果岑溪现在想要离开,他便能立即给他腰牌,派人将他送出宫去。
“三皇子殿下,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去办?”岑溪声线冰冷,听不出一丝温度。
“再陪陪我好吗?”赵玄的语调中不难听出挽留和祈求。
岑溪闻言,倍感屈辱,他浑身都开始发颤。
他闭上眼的瞬间,只觉得眼眶又酸又涩,滚烫得厉害。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在光影绰绰中,显得尤为可怜。
好半晌后,岑溪哽咽着,抬手去解自己的腰带,又将轻衫剥落。
青色的薄纱落在地上,与黑色的地砖形成鲜明的对比。
岑溪的身影被摇曳的烛光拉得很长。
“你这是……这是做什么?”赵玄不解地问道。
“殿下不是让我陪您吗?”岑溪很快便脱了衣裳,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还望殿下说话算话,今夜过后,便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