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缚见他如此浮躁,刚想要开口训斥他两句,可当他看到那封从京城加急送来的密信后,便彻底没了心思。
他来北境这么久了,鱼正阳都没有同他传过书信,至今这是第一封。
一定是宫中出了极大的变数,他才会联系自己。
赵缚接过信,立即折返回营帐内。
原本还坐在那,无聊地喝着茶的陈明月见赵缚去而复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表哥,是我爹有什么消息了吗?”
赵缚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向书案,将信件拆了。
——圣上与三皇子皆染上时疫,皇后已重新执掌中宫册宝,宫中恐生变故,还望殿下早作打算,速速归京。
赵缚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双手紧攥着桌沿,身体也因为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表哥?”陈明月也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虽然她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凑上去,但她又隐隐担心赵缚会气坏了身子……
更担心,这信里写着的是有关陈籍的消息。
赵缚久久沉浸在这个噩耗之中,无法呼吸。
赵旭如今也染上了时疫,而他又在这个时候,将皇后从冷宫里放出来了,这便表明,他已经决心要传位给赵胤礼那个草包了。
太子的生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存有污点,否则一旦他继位,便也会存在诸多怨言。
赵旭这是已经在为他铺路了……
可他如今还不能立即从北境抽身,他若是一人在此时独自回京,便是在昭告天下,他赵缚是个想要谋权篡位的小人。
可难道让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天下,成为赵胤礼的囊中之物吗?
一旦赵旭真的传位给他,那他再想要从中抢夺,便真的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他现在首要任务便是,将赵金枝从宁国人手中带回来,同她一起回宫。
如此一来,他或许还能在天下人眼中,落得一个孝顺的形象。
罢了罢了,书写史书的向来都是赢家,天下人如何评判又有什么可重要的呢?
赵缚将手中的信纸烧了,转身同白苍说道:“去将叶抒请来。”
白苍见赵缚这个模样,也知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丝毫不敢耽搁,接了命令立即就往外走。
营帐内只剩下赵缚和陈明月,赵缚强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忐忑和怒火,可他的声音却还是因为愤怒而变得低沉嘶哑。
“明月,我有要事处理,你先回去好吗?”
陈明月欲言又止,但她现在也不敢多问些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赵缚的营帐。
叶抒这一路听了白苍的描述,来得也比预料的快得多。
他刚走进营帐,还未来得及问赵缚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就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阿抒!”赵缚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无助和委屈。
叶抒不明所以,但还是抬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我在。”
赵缚靠在叶抒的肩上,低声将来龙去脉同叶抒说道:“赵玄的疫病没治得好,圣上也染上了,前几日刘淑荣也从冷宫放了出来,只怕就是这几日,皇位便会落到赵胤礼手中。”
叶抒大抵是明白了。
如今赵缚面临的局势很被动。
他问:“我能做些什么?”
赵缚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没有想到叶抒会这么直白地这样问他。
但他如今的确是进退两难。
“得抓紧时间促成谈和,只有带着赵金枝我才能回京。”
叶抒了然地点头,“那我今夜去……”向申屠加辽施压。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缚打断了,“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麻烦你。”
“你说。”
“舅舅如今还未抵达北境,想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明月也一直在问,我想求你,替我去探查一下具体情况,倘若舅舅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我也好早作打算。”赵缚说着,双手紧紧攥着叶抒的手,语气中满是祈求。
叶抒么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我立即动身。”
“阿抒,谢谢你。”赵缚言辞恳切地向他道谢。
他都不知道,如果没有叶抒,他要怎么独自处理这些棘手的麻烦事。
好在如今有叶抒陪着他,还能为他分担一二。
叶抒只是抿了抿唇,“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和赵缚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为他做些什么也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如今又正值多事之秋。
他能做些什么帮到赵缚,也是在替北境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分忧。
赵缚见状,嗫嚅了一番,抬起的手,也终究还是放了下来,最终只是淡淡道:“阿抒,平安回来。”
“好。”叶抒往外走,转过身来朝着他笑了笑,“等我好消息。”
-
叶抒离开后,赵缚便紧锣密鼓地开始部署他的计划。
可奈何申屠加辽和宁国无论如何也不松口。
谈和一事,便这么搁置了下来。
陈明月还是一见面就要和申屠加辽吵上一架,任谁都拉不住。
叶抒离开后的第二天,更大的噩耗从上京传了过来。
王忠全亲自透露了消息给赵玄,传位诏书已经拟好了……
是太子。
这是一封从上京,快马加鞭送往北境的噩耗。
赵缚看完密信后,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没想到做了这么久的局,最终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明明离京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赵胤礼应当是流言满天飞才对,赵旭那么多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此毫无芥蒂?
他明明已经买通了赵胤礼宫中的太监,会偷偷地将早就准备好的龙袍放在他的寝宫之中……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皇位还会传给赵胤礼?
难不成,宫中出了极大的变故,赵胤礼已经掌握了整个皇城,控制了赵旭?所以才会胁迫他写下传位诏书?
可倘若真如他所想的这般,那赵玄给自己的密信,应该是传不出来才对。
赵缚此刻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过于被动了,他得想法子,趁着赵旭还在世,诏书还未颁布之前,再垂死挣扎一番。
与之一同收到的,还有失联已久的汪祉寄来的信件。
他在信中写到他如今的艰难处境,被叔伯们打压,短时间内很难再接手军队,只怕是很难再帮赵缚夺权了,而赵缚若是想要从几位皇子中胜出的话,手中一定要掌握兵权,只有有了强硬的实力,他的话才能有重量,一旦到了不得不反的时候,他也有足够的底气,能够放手一搏。
赵缚看着信中的内容,若有所思。
汪祉所言,的确在礼。
太子乃是嫡出,本就占据了最有利的条件,又有强大的背景作为依仗,想要夺权,他也是最有望胜出的。
而赵玄,作为赵旭最喜欢的儿子,他也很难坐上那个位置,光靠喜欢,是很难握住权利的,想来赵旭应当会许他当一个闲散的王爷,此生远离上京皇城,远离权势与是非。
他也要……有所行动了。
只是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必然会伤害到叶抒,但若再踌躇不决,他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便会化作泡影。
赵缚缓缓阖上眸子,将手中的信攥得更紧了。
他既想要天下,也不想失去叶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