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打定了主意的赵缚就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早朝了。
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些日子赵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对他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猜忌,但补品却如流水一般送进了景和宫。
赵缚知道,这是赵旭想要以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
很可惜,他的弥补和亏欠来得太晚了些。
若是换做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赵缚,是真的会被这些行为感动,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哪怕仍旧无依无靠,他也不会在奢求赵旭的一丝父爱。
那种东西,只会影响他的判断和复仇进度。
“你要去上朝吗?”叶抒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看向他。
赵缚调整腰带的手顿了顿,“吵醒你了吗?”
“没有……”叶抒抬手揉了揉眼睛,嘟哝道:“怎么不喊我?”
“看你太困了,就没喊你,”赵缚解释道,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叶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语气中满含温柔:“再睡会吧,我晚些就回来了。”
叶抒有些羞,脸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但他还是伸手勾住了赵缚的腰带,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不会背着我偷偷走吧?”
“不会,我保证。”赵缚说道。
他就算是想走,也没有这么快。
大雍这些年天灾战乱不断,国库早已空虚,如今北方战事又起,一向从无败绩的镇北将军却接连吃了几场败仗,接连丢了三座城池,赵缚想,除了将军年迈,或许与物资也脱不开关系。
他此番请命前往北方,一来是要给士卒们带去希望,告诉他们朝廷没有放弃他们,二来也得有些实际的粮草供给,总不能让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拿着次等的兵器去跟宁国人打吧。
而凑齐这些经费,可不是三两日便能解决的。
国库空虚了,可众位朝臣们家中可是富得流油,因此这筹措的重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他们身上。但银子向来是进了口袋便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这些个大们,又怎会愿意将自己辛苦得来的荣华捐出去,去打这场连希望都看不到的战争呢?
赵缚出现在殿上时,好几位朝臣都向他投来探究的眼神。
毕竟如今在外人眼中,他也算是救驾有功……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光是这样,他还没有与太子和三皇子抗衡的资本。
因此他们也多数只是观望,并没有做出什么切实的举动来。
但起码,他们如今,也知道五皇子并非是个废物了。
他还需再努力些,强大到足以和他们站在一起,并优先被朝臣们扶持。
“你怎么来了?”赵玄关心地挪到了赵缚身旁,小声地问道:“你身上的伤都痊愈了吗?”
“已经好多了。”赵缚淡淡回答道。
语气寡淡极了。
可赵玄却一点也不跟他生气。
他有一大堆话想要同赵缚说,可这些日子,他总是闭门谢客,他都吃了好几回闭门羹了,如今总算是见到他了,瞧着他现在的气色倒也还算不错,赵玄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下来了。
纵然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可赵玄也担心赵缚会嫌自己管得太多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只是他看向赵缚的眼神,却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赵缚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有些不适地将头偏向了一边。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好在随着赵旭的到来,朝会也开始了。
赵玄的视线,总算不那么赤裸地落到他的身上了,这让赵缚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早朝,说来说去,也还是宁国来犯,北境的处境艰难,镇北将军又连吃了几场败仗。
当赵旭说出国库空虚,需诸君募捐以充军饷时,朝中的大臣们都纷纷变了脸色。
赵缚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否则就是将这些大臣们架在火上烤,他日后还少不了要求人,自然不会愚蠢至此,为了表现自我,而得罪了他们。
但关于筹措军饷一事,赵缚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如今就只需要在下朝后,去向赵旭提议便可。
如此一来,既解了资金不足的燃眉之急,又能让赵旭觉得他也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因为他的不管不顾,而导致他荒废了数十年的学业。
果然,一整个早朝,没有一位官员愿意站出来。
这个结果,赵旭也是一早就料到了的,他甚至都打算要抄一些贪官的家了。
如今叶太傅已经被打压得没了往日的风光,用来开刀是最好不过了。
赵旭坐在龙椅上,冷眼瞧着底下的官吏们,几乎快将头缩成鹌鹑模样。
于是他朝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很快便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下朝后,赵缚便直奔宣政殿求见赵旭。
彼时赵旭正在伪造罪证,准备派人去查封叶太傅的宅子。
只是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风险,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如今边关的战事已经等不及了。
赵旭只能够铤而走险,此举不仅能救北境的火,还能为自己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得知赵缚求见,赵旭下意识地就准备回绝王忠全两个字:“不见。”
但他转念一想,又还是不忍心他身上带着伤,白跑一趟,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在嘴里转了一圈,赵旭才抬眸对着王忠全说道:“喊他进来吧。”
“是。”王忠全转身便将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候着的赵缚请进了宣政殿。
等王忠全退下后,赵缚也跪了下来向赵缚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赵旭抬眸,手中的笔也重新放回了笔架上落好,“快些起来,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今日突然来上朝了。”
“父皇,儿臣此番是为了北境之事来的。”赵缚双手撑在膝盖上,缓缓站了起来。
他后背上的伤,有大动作时,还是会扯动,痛得他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赵旭本就心中对他有些愧疚,如今听闻他还是为了北境一事前来觐见,他更是对赵缚来了几分兴趣。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道:“缚儿是对北境战事有什么看法吗?”
“儿臣知道如今国库亏空,大臣们又不愿意掏出银子来筹措军饷,儿臣今日前来,便是为父皇献计,以解燃眉之急的。”赵缚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说道。
“缚儿有何妙计?”赵旭挑了挑眉问道。
“朝臣们的手中必然是有不少银子的,既然他们不愿意拿出来,那我们便从他们家人入手。”赵缚娓娓道来。
“朝中爱妻的大臣们也不在少数,倘若能有些漂亮的首饰,或是十分稀有的藏品,再利用各位大人们的攀比之心,价高者得,便可以初步筹到一部分银子。”
“各位大人们家中也大多都有儿女,再投其所好,将那些尚未婚配,又正是京中贵女们钦慕的年轻官员们拉到街上,卖他们的文房墨宝,或是贴身之物,又能再筹到一笔。”
赵旭听着赵缚的法子,看向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慈祥了不少。
他先前倒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方式。
的确是新颖别致。
赵缚还未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而那些世家子弟们,则更简单了,喜欢赛马射箭的,便从军营中挑选最会骑射的将军,来同他们下注比赛,而那些喜欢斗鸡走狗的公子们,便更好对付了。”
他的话音落下后,赵旭看向他眼底的肯定和赞赏已经丝毫不加以掩饰了。
赵缚缓缓抬起头,和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相交,但他又很快地低下头去,抿着唇小声道:“父皇,这些都是儿臣的愚见,希望能够帮上父皇的忙,若儿臣说得有什么不对的,还望父皇见谅。”
赵旭自然是不会怪他的,甚至还重重有赏。
“用这个法子,让官员们心甘情愿地掏钱,真是妙哉!”赵旭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边点头,一边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