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抒见他脸色凝重,也不再耽搁,立即起身,“我很快就回来。”
赵缚轻轻颔首,“注意安全。”
虽然现在让叶抒出宫并非明智之举,可赵缚心中总是不安。
若不是出了什么棘手的麻烦,想来汪祉一定会入夜以后再来寻他,而不是……用这种还不一定成功的法子,来向他传递消息。
宫中一定是生变了。
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大概这出戏,是没发挥它该有的作用的。
否则,赵旭再怎么说,也会过来看他一眼,可今日叶抒那个反应,赵旭分明就是没有来过。
那便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他失败了。
甚至……还有可能,祸水东引,引火烧身了。
赵缚一想到这些,就头疼得厉害,后背上的伤口也是,像无数虫蚁撕咬一般,他的四肢百骸都传来细密又绵长的疼。
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缚闭上了眼睛,恨意在胸腔里剧烈地燃烧着。
他还以为,这次能够一举扳倒赵胤礼。
没想到还是太过天真了。
赵旭怎么会舍得苛责他呢?
如今他也没什么可求的了,只希望,叶抒不要再给他带回来更糟糕的消息了。
他所有的底牌都已经亮出来了,只希望……汪祉能替他扳回一局。
-
叶抒是借着月色出宫的。
他抵达世子府时,只见府门紧闭,门外一片寂静。
更准确些来说,是死气沉沉。
全然不复往日的繁华。
而暗处,还躲着两名探子……叶抒仔细地瞧了瞧,像是身手不凡的刺客。
今夜风大,可他们周遭的树叶,却丝毫没有晃动。
这需要有极强的内力才能控制住。
叶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若是此时贸然进府,只怕会牵动什么连锁反应。
于是,他认真地想了一阵后,转身毅然走向街尾那群小乞丐。
叶抒掏出钱袋,蹲下身子,那群小乞丐眼巴巴地瞧着,可在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长剑时,又讪讪地缩回了身子。
“你们,谁帮我去敲开世子府的大门,这袋银子就给谁。”叶抒说着,还特意掂了掂手中的钱袋。
随着他抛高的动作,里面的银子也发出了声声脆响。
他的话音落下后,那群小乞丐一开始还不敢有所动作,可又实在是耐不住腹中饥饿。
有了这些钱……就能吃饱饭了。
叶抒想了想,又补充道:“敲开门后,问府里的人,今夜他家公子还去醉春坊吗?”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小孩鼓足了勇气站了起来,“我去!”
听到同伴的声音后,原本沉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我去!”
“我也去!”
叶抒站在暗处,瞧着他们一溜烟地汪世子府跑去。
他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只希望,他们一定要将这扇门给敲开了。
希望如今的局势,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定定地瞧着,只见那群小乞丐还真将紧闭的大门敲开了。
周束站在门口,瞧着围上来的小乞丐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在他们的吵嚷声中,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街尾处,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街道。
那个年纪大些的小孩说道:“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公子,让我们来找您的。”
“他拿着一把黑色的,很长的剑。”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形容着,周束瞬间想到了——叶抒!
他弯下腰问道:“他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他说只要我们敲开门,就会给我们钱!”
“他还让我们来问,公子今夜还去醉春坊吗?”
周束心中有几分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若是要来找汪祉,直接来便是了,可他却如此舍近求远,想来是周围有什么暗哨,正在盯着世子府的动向。
可他现在根本就不敢四下寻找,以免打草惊蛇了。
他此刻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盯着他们。
所以他从自己腰间扯下银钱袋子,打开后拿出来五六锭碎银,塞到了他们的手里,“你们去告诉那位公子,就说我家主人,今夜一定会去醉春坊的。”
“谢谢您!”
拿了银子的小乞丐们欢呼雀跃地离开了。
他们跑回街尾向叶抒说道:“公子!府里那位贵人说,他家主人今夜会去醉春坊。”
叶抒了然地点了点头。
将手中的钱袋子交给了他们。
“去买些好吃的吧。”
“谢谢公子!”
“公子您真是个好人!”
“公子您一定大富大贵!”
“……”
这群小乞丐们倒是挺上道的,拿了银子,还知道说些讨人欢喜的吉利话。
但叶抒此刻心中悬着块石头,他没有多做停留,便径直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子。
这条巷子能快速地通往醉春坊。
……
周束关上府门后,便立即去书房寻了汪祉。
书房里漆黑一片,但空气中的酒气却浓重得很,他推开门时,那股味道,几乎可以用刺鼻形容了。
“主人?”周束摸黑往里走,试探性地喊道。
“主人?”
见无人回应,周束也有些急了。
他掏出火折子拿在手中,揭开盖子后,轻轻吹了口气,顶端通红的火苗便逐渐地开始发出光亮。
他隐隐约约瞧见了靠在书案旁,喝得烂醉如泥的汪祉。
他火速冲过去,但因为没注意脚下,还被酒瓶子绊了一跤,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的,周束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他此刻却顾不上疼,只能咬着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汪祉。
“主人,叶公子约您去醉春坊。”他双手紧紧抓着汪祉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可汪祉如今正经历着丧父之痛,早已哀莫大于心死。
他们汪家,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大雍,背叛圣上。
可是圣上却因为自己的猜忌和无能,对他们这些功臣赶尽杀绝。
何其可悲。
汪祉想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笑声里满是悲凉。
“世子!”周束见状,心中的担忧更深了。
他真害怕他这个小主子,因为受不住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并且随老侯爷一并去了。
……
“世子,您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振作起来,为侯爷报仇啊!”
“世子,汪氏如今就您一支血脉了。”
“……”
汪祉听不清周束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他只觉得吵闹不堪。
他好想父亲。
好想回到平昌去。
父亲子嗣薄弱,就他这一个儿子,也不知如今他不在平昌,谁为父亲守灵。
汪祉越想,越心烦意乱。
可周束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唤他世子。
这个身份在不断地提醒着他。
他得振作起来,为父,为汪氏复仇。
好半晌后,他擦去嘴角的泪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备车,去醉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