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瑰丽的余晖将整个上京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暮色。
马车在无舍门前稳稳停下,叶抒似是听到了动静,他刚一下车,便听得“吱呀”一声,紧接着,那张紧闭这的大门便拉开了一条缝叶抒从门缝中探出半个脑袋。
见到赵缚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殿下回来了。”
赵缚勾着唇,笑道:“先进去吧。”
等一脚跨进了大门,他再也不装什么不近美色的清高人设了,一把将叶抒搂进自己怀里,又亲又蹭。
“伤得重吗?”他问。
叶抒在他怀中摇头,闷声说道:“没什么大碍,蹭破了点皮罢了。”
这种小伤,换做从前独身一人行走江湖的叶抒,根本就用不着擦药处理伤口。
大概是因为现如今,有了心爱之人,这才娇气了许多。
他想,一定是被爱着,才会如此。
“对了,我去请了位驯马师,他们都说这马不会轻易发疯,若突然失控,想来是得了什么怪病,所以我又去请了兽医过来瞧,你猜人家跟我说什么?”叶抒卖了个关子。
“什么?”赵缚明知故问道。
叶抒见他如此捧场,便继续开口说道:“这马,死状惨烈,双目充血,腹腔中还有许多尚未消化的干草,草中似是被人下了药,这才导致了如今这般情况出现。”
他不放心地又说:“景行,你可能要跟那位杜公子的家人说一声,他们得留心身边之人了。”
赵缚点了点头,果然是被下了药,和他猜想的没有什么出入。
“此事必然不是杜大人府上的人动的手脚,杜纪阳一生只娶了一位夫人,他家中并没有什么后宅争风吃醋的把戏。”赵缚解释道,随后又将他自己心中的猜想一一说了出来。
“这马偏偏早不发疯,晚不发疯,偏偏在我们押送岳察洲回京时发疯,阿抒,你想想,这是为何?”
叶抒对上赵缚的眸子,几秒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着杜大人,来对付你?”
长街纵马本就是重罪,若是冲撞了皇嗣,那更是罪加一等。
而杜纪阳膝下就一双儿女。
“若是今日你没有躲得开,被杜公子的马撞伤了,那么圣上便会为此而惩罚杜公子,乃至杜大人,而杜大人也会因此而记恨上你!那马横冲直撞的,必然会将你撞伤,留下什么后遗症,你甚至有可能都无法再实现你的宏图伟志……”叶抒的思绪被赵缚发散开了,他也就顺着这个方向越想越深,得出这个结论之时,就连他自己也惊到了。
赵缚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得到了他肯定答复,叶抒瞬间坐不住了,“是谁心思如此歹毒,竟然要用这种法子来害你!”
他又猜道:“难道这也是你手足兄弟的手笔吗?”
赵缚闻言,摇了摇头,“他们的手段太浅显了,这应该是中宫那位特意设的局,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恼了杜家,便将这颗废棋拿来对付我吧。”
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后,叶抒的背后早已渗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为了皇位,竟然会争夺得如此激烈。
甚至连借刀杀人的手段都用上了。
那曾经的赵缚,那么小的年纪,是如何躲过宫里这些明枪暗箭的啊?
叶抒想着,心中对赵缚的心疼更甚了。
赵缚对上叶抒怜悯的目光,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阿抒,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如今有你了,一点也不苦。”
他说着,叶抒的耳廓也逐渐红了起来。
赵缚道:“陪我去一趟杜府吧。”
“好。”叶抒立即应声。
可他们还未出门,便听到了门外响起的敲门声。
“我去开门。”叶抒说着便跑出了院子。
没多久,他便领着一位身着一袭玄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来人正是他们方才谈及到的杜纪阳杜大人。
见到赵缚后,杜纪阳先是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如此。
虽然他并不支持和看好这位不受宠的五皇子殿下,但他却实实在在地救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
因此今夜连夜前来拜访,也正是为了此事。
“杜大人不必多礼。”赵缚淡声说道。
叶抒十分有眼力地离开了他们谈话的前厅。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这事下官准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殿下笑纳。”说着,杜纪阳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
随着盒子打开,赵缚也看清了里面的物件——一对成色极好的夜明珠。
这对珠子圆润饱满,在暮色中散发出淡淡的光亮,哪怕是和皇宫中的夜明珠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半分。
想来这应该是杜纪阳府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了。
他竟然舍得将这等好物拿出来,看来是真的不想欠他的人情了。
“那就多谢杜大人了,大人这夜明珠着实漂亮,那就多谢大人割爱了,孤很喜欢。”赵缚笑着,没有拒绝,收了下来,毕竟他都送到手边了,他还拒绝话,岂不是显得太正直了?
他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贪的人。
“哪里哪里,殿下喜欢就好。”
但还未等杜纪阳松一口气,赵缚又道:“孤收了大人如此贵重的礼物,也要提醒大人一句,大人最近莫不是惹了什么人,令郎的马,被人下了药,大人回了府上,还是好好盘查一番手底下的仆人,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竟敢干出此等谋害主家的事来。”
杜纪阳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他就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对付他,可惜他并没有查出来是何人所为,因此也只能处于被动。
今日他的窘况被赵缚当面点了出来,他脸上的神色也精彩极了,变了又变。
最后他开口说道:“多谢殿下挂怀,下官回去这就好好查查府中的下人,将一些有二心的奴才全都打发出府。”
赵缚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想,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种事情,绝不可能是府中哪个仆人的手笔,只是怕继续查下去,会对所有人不利。
“若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孤开口。”赵缚还是客气地说道。
“多谢殿下。”杜纪阳也没有明确地给他答复。
在朝堂之中站队也不过是为了家族荣誉的一场豪赌。
他对赵缚心有感激,但他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就已经过了非黑即白的年纪,如今的他,已不会为了感激而不顾全局,阵前倒戈。
他得继续观望,看到底哪位皇子能够冲出重围,届时他再跳过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