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佞臣在上>第90章 杀人诛心

  底下的人领了命令,转身便出了营帐。

  随着几道挥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无尽的哀嚎惨叫,在城中不断地回荡着。

  梁衡掀开营帐的帘子进来时,叶抒恰好往外面看了一眼,满地的鲜血,还有从岳察洲亲眷身上砍下来的残肢断臂,那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残暴,让叶抒忍不住心中一阵反胃。

  他知道她们都是岳察洲的帮凶,是害得宁州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她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但叶抒还是没来由地后怕。

  他在想,他怕的是什么呢?

  是如此果决的赵缚吗?

  不,他早就已经知晓赵缚是什么样的人了。

  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赵缚趁着梁衡不注意时,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叶抒只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梁衡连身上沾着骠军鲜血的盔甲都未来得及脱,便进了赵缚的营帐。

  他问:“殿下抓到岳察洲亲眷了?”

  赵缚点了点头,回道:“嗯,抓了。”

  “为何不杀?”

  “反贼岳察洲尚未落网,他的亲眷,乃是诱饵。”赵缚解释道。

  虽然如此砍断人手脚,吊到城楼上示众的行为有些残忍并侮辱人,但好在梁衡并不是什么不变通的迂腐老头,反而他颇为认同赵缚的做法,因为此等大奸大恶之人,不值得同情。

  岳察洲那小儿子身上,可谓是穿金戴银的。

  他一个小小的司户,哪里来的如此多的俸银,瞧着他的妻子和母亲那一头金簪银簪,丰腴的身材便可以知道,她们对于岳察洲这反常的俸禄是知情的。

  难道她们会不知道,他赚得是卖国钱,出卖的是整个宁州乃至整个大雍吗?

  她们一定知道,只是她们选择了装聋作哑,对此视而不见,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够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这些昧着良心赚来的,不属于他们的钱。

  从她们为虎作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如今被砍去手脚,也只是罪有因得。

  -

  岳察洲在回到客栈时,发现自己的妻儿全都不见了,顿时急了,他深知朝廷已经派人来抓他了,因此他丝毫不敢懈怠,在听到风声后,便立即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跑路。

  可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儿子又才刚满两周岁,赶路的进程并不算快,还因为害怕不敢走官路,一路上都从山里穿行。

  之所以会住客栈,还是因为孩子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他才冒着被捕的风险出去为孩子找大夫。只是没想到,他领着大夫回来了,她们却都不见了。

  问了客栈的老板才知道,是一群官兵将她们带走了。

  岳察洲丝毫不敢耽误,买了匹马便往宁州城赶去。

  他怕慢一步,他的妻儿老小就会没命。

  只是他还未进城,便看到了城门口悬挂着的两具尸体……

  不,不是尸体。

  是被砍去了手脚,因流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之中的妻子和母亲。

  两根绳索系在她们的腰间,将她们悬空在数仗高的城墙上,而地上早已滴了一地的鲜血,将黄黑色的土地浸润,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岳察洲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碎掉了。

  他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冲向宁州城。

  两军交战之际,宁州城城门紧闭。

  岳察洲冲到城门口,用力地拍着门,“开门啊!反贼岳察洲回来认罪伏诛了,开门!”

  他将城门拍得哐哐作响。

  “求你们了,开门啊!”

  岳察洲拍了很久,直到他的手掌都已没了力气,掌心红肿发麻。

  可他还在坚持。

  谁都可以死。

  他的孩子不能死。

  那时他唯一的血脉了。

  他们岳家到他这一代便人丁衰败,母亲只生了他这一个孩子,而他也只有阿宝这一个孩子。

  岳察洲在城门口闹了好一阵后,赵缚下令让人打开城门将他领进来。

  梁衡坐在营帐中的帅位上,可岳察洲一进来便跪到了赵缚的面前。

  “我做了错事,害了宁州百姓,我愿意死,我不逃了。”

  “可是我的阿宝才两岁,什么都不懂。孩子是无辜的啊!”

  “五皇子殿下,我求你了,放过阿宝吧。”岳察洲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地上的沙砾将他的额头磨得血肉模糊,他却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仍继续磕着头。

  好似这般,他的阿宝便能活下来。

  只见赵缚朝着站在身旁的叶抒使了个眼神,他便瞬间会意,出去了一会,回来时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穿金戴银的小娃娃。

  岳察洲在见到阿宝的那一瞬,脸上情绪复杂悲喜交加。

  还好……还好他们没对他的阿宝用刑。

  “爹爹,我要爹爹……”被叶抒牵着的阿宝在见到岳察洲后,便开始哭闹不止,“你们放开我!”

  阿宝挣脱不开叶抒的束缚,竟低头狠狠咬向他的手背。

  叶抒吃痛,左手拎住他的衣领,将右手抽出来查看,只见手背上渗出了丝丝鲜血。

  “我爹爹杀了你!”阿宝挣扎着,对叶抒又踢又踹。

  不过两岁多的孩童,却能脱口而出此等威胁的话,想来岳察洲先前的所作所为,更加肆无忌惮。

  而岳察洲听着他一声声的哭喊,又对着赵缚磕了几个头,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

  “殿下,求求您了,您放了阿宝吧,您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您就看在阿宝还这么小的份上,饶了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啊殿下!”岳察洲哭着求赵缚。

  赵缚不为所动,并一脸嫌恶地将被岳察洲攥着的衣摆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只听他冷声问道:“反贼岳察洲,你通敌叛国,贪污军饷,倒卖粮草,你可认罪?”

  岳察洲闻言,忙不迭地承认道:“我认!我认!我全都认!”

  他只祈求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不要牵连到他的阿宝。

  “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害得宁州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宁州刺史也因你阵前倒戈而死于敌军之手,守城的将领更是因为你,食不果腹,血染战袍,却仍旧死守城门。”

  倘若宁州城失守,那么整个宁州大地,以及剑南道都会受到波及。

  “岳察洲啊岳察洲,你真是罪该万死!”

  赵缚诉说着他所犯下的桩桩件件。

  “你让宁州的百姓如何饶你,让守城的将士如何饶你?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难道他们的命不是命吗?难道他们就活该沦为你岳察洲发财的踏板吗?你花的一分一厘都吸着宁州百姓的骨血,你倒是说说看!你让我们饶恕你的孩子,谁来饶恕那些死在这场战乱中的孩子!”

  赵缚俯身凑到岳察洲耳边低声说道:“便用阿宝的命,来祭奠因战乱而死的宁州英烈吧。”

  他话音落下后,便一把拽过站在叶抒身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宝,倏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阿宝的心脏。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岳察洲满脸。

  他甚至都被吓得忘记了动作,直到活生生的孩子,在赵缚撒手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他才反应过来。

  岳察洲抱着阿宝哭得撕心裂肺。

  亲眼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所谓的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岳察洲哭了好一会,才想着要找赵缚报仇,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奋不顾身地冲向他,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但他怎么可能成功。

  且不论赵缚身边还有叶抒护着,哪怕今日没有叶抒,营帐中这么多的护卫,也绝不可能让岳察洲靠近赵缚分毫。

  被拦下的岳察洲只能无能狂怒。

  他目眦欲裂地盯着赵缚,又哭又笑:“赵缚!你这个肮脏的贱种!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死在手足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