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佞臣在上>第45章 威胁

  赵缚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牵他。

  他轻声说道:“会有那一天的。”

  会以己为刃,重开一回天地,将这不公的世道拨乱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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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叶抒的睡眠很浅,或许是触景生情,脑海中总是回想起师妹同他说过的话。

  他……

  好想师父师娘,也好想师兄妹们……

  他侧躺着,缩在草垛子上,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无声滑落。

  当他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方小心翼翼地将胳膊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又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

  是赵景行……

  叶抒只觉得浑身一僵,连如何呼吸都快要忘了。

  他这是做什么?

  难道他也……

  叶抒不敢动弹,可又因为过于紧张,怎么装睡也装不像。

  但好在这夜色黯淡,了无星辰,墨色般浓稠的夜幕笼罩了这间屋子,一切都被无边的夜色笼罩。

  赵缚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将他拥在怀里。

  叶抒听着他逐渐匀称的呼吸声,也有了几分倦意。

  ……

  翌日一早,叶抒睁眼醒来时,身旁早已空了,他起身四下找寻,才在一旁的角落里看到了赵缚的身影。

  明明后半夜时,他还将自己拥在怀里睡,倒是起得早,还刻意挪去了门后的草垛子上。

  欲盖弥彰。

  叶抒又缓缓躺下,闭着眼睛假寐,直到车夫大叔从隔壁的房间里醒来,过来寻他们,二人这才稍稍清醒了些。

  赵缚还坐在草堆上走神,看起来像是昨夜睡得不怎么好。

  叶抒拢紧了衣服往屋外走,这会雪已经停了,他拿起剑同车夫说道:“叔,我出去寻些水来。”

  车夫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叶你要注意安全啊,这雪看起来刚停不久。”

  叶抒点点头,应声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在车夫大叔慈爱又担忧眼神中,叶抒拎着剑,转身走进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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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叶抒离开后,赵缚也逐渐从困顿中醒了,他坐直了身子,看向坐在角落里独自啃着烧饼的车夫,又在他觉察之前移开了视线。

  但就在他偏过头的一瞬间,惊讶地发现了车夫那一直用头发遮挡住的右侧额头上,有一个十分可怖的伤疤。

  伤疤上还刺了字。

  那是犯了重罪,被流放的犯人才会有了刺字之刑。

  他的身份绝对不是如同他说的那般干净简单。

  这些天的相处过程中,他总数戴着帽子,就连睡觉时,那顶棕色的帽子也几乎没有摘下来过,因此赵缚也从来都没有认真地看清过他的长相,只是人叶抒请来的,他虽有过戒备,可这几天下来,他也都还算老实,他便渐渐对这车夫放下了防范。

  没想到……

  他竟然是个流放途中出逃的刑犯。

  赵缚瞬间多了几分警惕,并将手探向了腰间的匕首。

  若他是别有所图,他必定会将他杀死在这里。

  那车夫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动作,但却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用余光瞥了赵缚一眼,但又继续埋头吃起了烧饼。

  他似乎很害怕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可他又在身份暴露后,能够如此淡定。

  这倒是让赵缚对他多了几分赞许。

  可是他从小便知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哪怕他不是宫里哪位贵人的眼线,可他是个犯过重罪的囚犯,还在流放途中逃离,他便算不得什么好人。

  留他这样的人一命,终归会是个祸患。

  在赵缚思索之际,车夫已经将手中的饼子吃完了,他咀嚼完最后一口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将帽子戴好了,才朝着赵缚的位置走了过来。

  在距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只听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贵人,我猜您应该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但我这些年一直都谨小慎微,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当年我也不过是得罪了权贵,才落得如此下场,求您莫要将我的身份说出去……”

  他说这番话时,脊背一寸一寸弯了下去,头颅也几乎快要贴到地面上了。

  赵缚能感受得到,他对叶抒没有任何恶意,可对他便不好说了。

  或许他如今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赵缚对他仍然不放心,他的右手一直落在匕首的刀柄上,仿佛做好了随时将他杀死的准备。

  车夫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语气中半带着威胁道:“我也断然不会将您的身份宣扬出去。”

  一开始他也并不知道赵缚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贵公子哥,可在华县那起月下杀人案,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赵缚从怀中拿出来是什么令牌。

  那是宫里才会有的样式。

  赵缚是宫里的人。

  而且他隐隐约约听到华县县令尊称他为大人,并且在他们谈话过程中,提到了太子殿下。

  所以赵缚太子的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嫡亲儿子的手下……

  可他瞧着赵缚这般金尊玉贵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下人,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和当年的太子可是像极了,他猜想过,赵缚极有可能会是那人的子嗣,可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是真的。

  但他一开始还是动过想过要将他暗中除掉的心思,可一想到自己家中还有妻儿等他,他便不敢再轻举妄动,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当年,他的家里人被当朝的圣上活活磋磨致死,他想要为爹娘和弟弟讨回公道,却被曾身为太子的皇帝以权势欺压,冠以他刺杀皇室的罪名,将他流放三千里。

  这笔仇他已经忍了数十载之久,如今总算得见了仇人的儿子,他却还要向对方俯首听命。

  这世道当真是可笑。

  赵缚是断然不会受人威胁的,所以在他说出他已知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对车夫动了杀心。

  他连叶抒都无法深信。

  区区一个车夫,又如何能让他放下戒备。

  赵缚假模假式地走过去将他扶起,并向他允诺道:“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紧绷的车夫,瞬间轻松了几分。

  “你还有烧饼吗?我有些饿了。”赵缚盯着他淡淡说道。

  车夫立即应声,“有,有,我去给您拿。”

  可当他转身之际,赵缚动作迅速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并重重地插入了车夫的后背。

  车夫强忍着疼痛,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赵缚,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鲜血却先一步从他的口中溢出。

  刚一进门的叶抒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赵缚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而车夫大叔后背在不断渗着鲜血,他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血很快从他身下汩汩涌出,染红了一片。

  他扔下盛满水的两个竹杯,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冲着赵缚怒吼道:“赵景行!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赵缚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会被他撞破。

  可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直直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抱着车夫,满脸焦急的叶抒。

  车夫死死拽住叶抒的衣袖,似乎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也没能说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走!”

  接着又吐了一大口血。

  喉咙里也发出嗬嗬的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