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娘子下榻花满楼的消息很快便在华县传开了。
华县并不大,虽然经济上还算富饶,可对于金陵城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县城,平时根本见不到这些场面。
尤其是今日这妙音娘子,还是冠绝金陵城,勾走了无数达官显贵的魂的花魁。
华县的男子们,无论是有妻室还是尚未成家立业的,都围到了花满楼,只为一睹妙音娘子芳容。
因着妙音娘子的缘故,花满楼今日的客人爆满,旁人虽然不清楚这妙音娘子是何人物,可见众人如此追捧,也都跟着凑起了热闹。
甚至还有不少男子围在一起说着些粗俗下流的荤话。
这让混迹在花满楼当伙计的贾氏三兄妹更加抓心挠肝了。
一个是想得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另外两个则是想和妙音娘子上演一场鸳鸯戏水。
贾超光是想着,身子便已经浑身酥软了,以至于他压根就没有看清楚路,直接撞到了前来围观凑热宝的宾客身上,他手中端着的酒水也撒了他一身。
很快这一插曲便在一楼引发了一场骚动。
被酒水撒了一身的男人,气恼至极,双手揪住了贾超的衣领,将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怼到他面前,“你他妈是不是瞎了眼!”
被打断了淫念的贾超心中也十分不爽,可为了他的计划能够完美实施,他只能暗暗忍下这口恶气,于是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他低眉顺眼地向那男人道歉:“对不起这位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人吧。”
“想我饶过你?”男人冷哼一声,“行啊。”
闻言贾超也松了一口气,端着盘子转身就准备往后厨走,可那男人却又挡在了他的身前,将他的路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斜睨着易了容的贾超,语气里染上了一股低俗的恶趣味,“跪下来把你爷爷的鞋舔干净了,我就放过你。”
话音落下后,周围便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舔啊!”
“快点舔啊!”
“光是舔鞋还不够吧哈哈哈哈。”
“还得从梁爷的裤裆下钻过去啊!”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真坏,不过我也想看。”
“怎么还不舔?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贾超逐渐愤怒了起来,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围每一个起哄的人。
为了接近妙音娘子,他和贾乐都易容成了花满楼里两个最不起眼的伙计,因此容貌也普通到甚至可以说丑陋。
在他用淬了毒的眼神看向那位梁爷时,他瞬间怒不可遏,一抬脚就将他狠狠踹翻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想死就赶紧滚!”
梁爷仍觉得不解气,又对着他的肚子和脊背踹了好几脚。
周围围观的男人们见贾超被打得活像是一条在案板上,等待着被宰的死鱼,笑得更大声了。
最后梁爷大发善心的朝他扔了一锭银子,这场闹剧也就这么结束了。
叶抒倚靠在二楼的栏杆处,和李蓬莱一同瞧着这场闹剧。
他一开始还想要为这个被刁难的伙计出头,可直到他发现了他那不同寻常的眼神,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这才心下有了判断。
可现在人多眼杂的,他们也不好立即下去将贾超逮捕了,更何况现在还只有他一人,其他同伙暂时还没有露面。
避免打草惊蛇,哪怕叶抒现在再想要冲下去抓住贾超,为那些枉死的无辜之人报仇,他也只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只是在冷眼旁观着贾超被打的时候,他心中也陡然升起了一股幸灾乐祸。
希望他能被打得再惨些。
只可惜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伤,根本就无法让他切身体会,被剥皮拆骨的疼痛。
“进去吧。”叶抒见一楼的大厅里又恢复了平静,便同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李蓬莱说道。
因为此项任务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先前那个在马车上陪他们演戏的小姑娘,已经被他们安全地送走了。
接下来便只需要耐心等候,守株待兔了。
赵缚在楼上的天字一号房里弹了一会琴,琴声悠扬婉转,又引得许多男子们夸赞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天籁之音,更有颇具才情的公子当场吟诗作赋。
这花满楼今日有了妙音娘子在,可谓是赚足了眼球。
贾芬此番作为最低等的奴婢混迹在这花满楼里,见到了妙音娘子的做派,真真是羡慕得眼红。
她低下头,那副折磨着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面孔,便出现在盛满污水的木桶中,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丑陋的伤疤,指尖处传来的粗糙和凹凸不平,让她更加嫉妒住在上好的厢房里,只隔着门弹了一首曲子,便引得无数男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妙音娘子。
同样是女子,凭什么她生下来便丑陋不堪,为了不遭受旁人的奚落和异样的眼光,不得不四处奔波,甚至为了变好看,而变成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
因为这副面孔,她连一丝真情也得不到。
可妙音娘子却只需要勾勾手指,便有无数男人为她前仆后继。
她真恨这世道的不公。
恨那些光看外貌便下菜碟的人们。
明明容貌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可他们总是仗着自己长得要稍微的正常一些,便对不那么好看的个体投去异样的眼神,并将自身的恶意无止尽地散发出来。
贾芬抬头,望着二楼那扇半开的窗户。
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得到妙音娘子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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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白天都相安无事。
赵缚也有些坐立难安,在华县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宫里的局势瞬息万变,他真希望自己若因此而错失了良机,到时候不要将肠子都悔青。
直到丑时,赵缚和叶抒隐约听到了一阵摸索着上楼的脚步声。
这个时辰花满楼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外头长街上更夫的打更声也逐渐远离。
那脚步声很缓,像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叶抒并未立即采取行动,尽管他们隔壁房间里住的是早已蓄势待发的李蓬莱等人。
很快,脚步声便彻底地停了下来。
下一瞬,房门便被戳开了一个小洞,一根纤细的小竹竿伸了进来。
“是迷药。”叶抒小声地提醒赵缚注意掩住口鼻,不要中招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户边,拉了一下和隔壁房间连接的一根细线,将要动手的计划告知了李蓬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