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句呢喃, 好像一切结局就已经注定。
在一切有关轮回的电影中,支持着主人公前进的命题永远是执念。
那么藤丸立香的执念是什么呢?光是「活下去,夺回自己的世界」这种理由, 还不足以成为执念。
这个愿望中,一定包含着许多弥足珍贵的回忆和重要的人。
那么足够她告白上百次的人, 在其中究竟占据着多少分量?
……
在这个异闻带中, 藤丸立香没有胜利。
她选择了自身的灭亡, 但在最后却留下了足以唤醒“人心”的记忆和感情。
这一次, 藤丸立香是以死亡的方式提前迈入了下一个循环。
“你终于要变得不正常了吗?”
地球的内侧, 时间的狭间。
在无法阐明所在之地的混沌之地。
同立香合作已久的盖提亚, 愤怒了。
无法接受,曾经阻止了自身三千年大业的宿敌竟会主动选择放弃胜利这条路。
这是不以前进为前提的死亡。
当轮回者连自身的生存都能主动放弃的时候,精神就已经走向了脱离了正轨,等待他们的只有麻木和崩溃。
虽然守护藤丸立香是王所赋予他的任务,但这份怒意却是打从心底燃烧起来的。
“如果你想求死就早说, 不如我来给你个痛快。”
“那你想让我和所罗门对战吗?”
“不过是异闻带的又一个王权装置。你以为这么做就能找回你所期盼之人吗?”
“怎么,这回不自称罗玛尼·阿基曼了吗?”
藤丸立香笑了笑, 嘲弄的神色之下, 似乎有什么负面感情正在眼底打着转。
盖提亚没回答她。
在王的命令里, “守护她”这件事自然也包括了藤丸立香的精神。
如果那个人知晓立香是如此希望罗玛尼·阿基曼回来,或许会对自己说,请你来代替我吧。但盖提亚从心底违抗着这个命令。
王还是没有明白,这么做不会让他喜欢的女孩得到一丝安慰,只会适得其反。
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能听从你命令的魔术式,所以才不要对你唯命是从。
盖提亚看着死活要把眼泪憋回肚子的倔强宿敌, 静静地想着。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纪录片,名字叫做《在世界尽头相遇》, 片子里记录着一群生活在南极的企鹅。”
立香忽然没头没尾地说着,盖提亚瞥她一眼,像是在问为何要对自己唠嗑这种事。
“有时候,生活在群体中的企鹅会望着极远的雪山,宛若礁石般伫立。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回过神,重新加入觅食的伙伴中。但极个别时候,他们却像如梦初醒般,离群奔走,逆着潮水,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遥不可及的雪山。那是一条不归路,登顶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是没有一只踏上旅途的企鹅会停下步伐,哪怕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里,他们会冻死,饿死,被天敌狩猎。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是变得不正常了。”
“你也是那只企鹅。”
“没错,我也是那只企鹅。不同的是,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完蛋。而我在完蛋之后会踏入下一个轮回,再次迈向雪山。我所需要的,只是面对永恒轮回的决心,直到找到医生所描绘的那种未来。”
“不过是戏言……”
“是不是戏言,就看我是否能抓住奇迹了。”
回过神来,立香已经重新站起身子,做好了下一次轮回的准备。
“在这荒诞虚无的世界尽头寻求一线生机,不也是一种浪漫吗?”
……
石壁上的记录到此为止,罗玛尼从壁画中走出去以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这是他用过去视也无法看到的,已经消失的时间线。
所以他一直以为,真正将立香杀死过一遍的只有杀生院祈荒,但没想到还有异闻带的自己……可立香甚至没花太多时间瞻前顾后,就踏向了下一个轮回。
就在罗玛尼思绪万千之际,立香和两位“保镖”也进入了新的区域。眼前又是螺旋上升的阶梯。
也许是太过寂静的缘故,他们的脚步声在晶状的阶梯上不断发出回响,眼前如阳光般温暖的光线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焦灼。
墙上的壁画显示着立香被盖提亚强行送入下一个轮回的记录。
只是这次出现了十分异常的情况。
在立香重新踏过人理烧却,即将面临七个异闻带的时期,本该连灵基粉碎到绝无可能复还的所罗门,带着罗玛尼·阿基曼的灵基,被重新召唤了出来。
“我回来了哦,立香。”
似曾相识的场景。
但不同的是,这次的罗马尼竟然主动抱住了还在呆愣中的藤丸立香。
在罗玛尼找回了所罗门的力量之后,异闻带的攻略变得超乎想象地轻松。
奇怪的是,这次在前方等待着立香的并非一无所有的空白世界,而是梦寐以求的日常生活。
“……”
“啊咧?”当藤丸立香拖着行李重归家乡时,她彻底傻住了。
“很惊讶吗,其实我的未来视能看到更为久远的未来,所以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做准备了。魔神柱会代替空想树发挥作用,用迦勒底所剩的圣杯,也可以保证我们的世界也能脱离正史继续生活下去,不会成为剪定事项。”
“太复杂的事我也听不懂啦,总之我是回来了对吧?”
“没错。恭喜你,立香。这么一来,我的心愿也达成了。”罗玛尼笑着拖着行李箱,和她一起来到横滨定居了。
藤丸立香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一年,当然也没有和现在一样发展为情侣。
原因很简单,她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
诸事顺遂确实是件好事,但一直坚持下去,反而会让人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而藤丸立香的直觉确实靠谱。
他能毫无忧虑地生活,确实是因为罗玛尼掌控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倒不如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用圣杯缔造的一场梦。
“我说的没错吧?所罗门?”在横滨的最高建筑内,藤丸立香带着怒意,一把扯住了那个看起来软绵绵的男人的衣襟,继续说,“你只是得到了医生的记忆和感情才做出了这个世界。真正的罗曼医生,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被你发现了啊。”他说着,褪去了伪装,又成了那个白发金瞳的王。
和之前不同,他的眼里多少流露出了一些感情。
“你为什么能肯定罗玛尼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和我本质上也是一个人不是吗?”
“你是罗玛尼诞生的基底没错。但罗曼医生才不会做出这种囚禁我的事,他会尊重我的意志。”
“不对哦,我只是想让立香幸福而已。”
“谢谢你,所罗门,但我不能留在这世界里。”
“为什么?”
“我还是无法放弃罗曼医生付出生命所守护的世界。”
记录到这里为止了。
但和以往不同,这次没有顺利退出画作。在静止的画面中,忽然有无数只黑色的小手猛然袭向在场的人。
立香在匆忙中回避,她向上一望,却发现寄居在天花板上的黑色肉块正睁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不要走?”
“快离开……”
“哎呀呀,还是出现了。”五条悟看着头顶出现的咒灵微微一耸肩。
夏油杰则是从身后推着她,准备趁机撤出这幅画作:“好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悟,藤丸小姐就和我趁机退出画作吧。”
“唉?这些可以比刚才从画里爬出来的鬼强多了,这个数量全都交给他一人,而且还有相当强大的家伙混在其中吧?”
“没关系,我和悟都是最强的咒术师,留下来也只会影响他的发挥。”
夏油杰带着立香先从壁画中跳了出来,缓了一会儿才问:“你能看出咒灵的强弱吗?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多少咒力,就算你看不到咒灵的存在我都不会奇怪。”
“我不知道什么是咒力,只是才能和魔力都十分稀缺的御主而已。”立香摆着手解释,“能分出强弱也只是因为画框里爬出来的家伙好像是以我的阴暗面为原型的,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而刚才的画中的那个ghost,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咒灵,大概是吸收了所罗门萌生的情感而诞生的产物,强度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夏油杰想了想看过的画卷,神色复杂起来。他一直认为强者有义务保护弱者。
可藤丸立香她……承受了很多本来不属于自身的职责。
“这么问可能有点失礼……你会不会时常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你本该像普通人一样长大,但现在却遭受了这么多苦痛,甚至不得不踏上轮回……”
“有过,但连那些强大的从者都视自身为沧海一粟,我又为何要继续自寻烦恼呢。我的力量是很渺小,可这个世上一定存在只有我才能办到的小事。”
夏油杰微微一眨眼:“可那些事换个人也一样能做到。”
立香摇摇头:“不对不对,夏油桑想得太严肃了。我说的小事,是指身边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听听朋友的倾诉,送一些表达心意的礼物……你看,你是五条悟的朋友,但换个就不一定能成为他的朋友了。”
夏油杰一愣:“这个……毕竟是悟的性格糟糕了点,不是什么人都能容忍得了。”
“不过你还是愿意当他朋友,这就是很多人办不到的事。假如有一天他有了烦恼,你觉得他是愿意更愿意听你诉说,还是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路人A诉说?”
夏油托着下巴苦笑:“我想象不出悟会露出苦恼的样子,老实说那家伙总是没心没肺的。”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夏油桑那死正经的性格之后恐怕会遇到不少烦恼吧?”
“说话可真直接,这是经验之谈吗?”
“怎么说和我接触的从者都四百有余了。之前有朋友说,‘以我的精神力,恐怕遇不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天’,那其实是和从者们互相支撑的结果。每当想到这些历史上的伟人也会拥有很多微不足道的烦恼时,我反而松了口气,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与其成天想着拯救人理那种不可思议的大事,还不如多留意身边的那些小事来得更有收获。”
夏油杰笑了笑:“那我姑且先记下了,前辈~”
立香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在她记忆中可只有玛修这么喊过自己。
“呃呃!为什么忽然喊我前辈了?我和你们差不多大吧?”
“说什么呢,你在外界时间停止的时候过了四年,再加上轮回的时间……”
“轮回的年龄怎么能算在其中啊!”
正当立香和夏油杰对着无关紧要的问题展开争论时,五条悟跳出了壁画的世界。
与此同时,刻在石墙的画面像是遭到飓风过境一般,被毁到七零八落,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内容了。
“清理没完没了涌上来的咒灵时稍微用力了点,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找我赔偿吧?”五条悟指着壁画的遗迹笑道,“虽然要赔钱的苦恼也就只有我家的老古董啦。”
“谁在乎呢?”立香一耸肩,“反正我也没打算向别人展示自己一度抛弃掉的记忆。”
“唉——?拜托了索要一下赔偿嘛。从我家那群老头那边要来的钱就一起分掉。”
“悟,不论怎么说,这也太没节操了……”
“还能这么做?但是这边的特异点消除后能留下痕迹吗?和医生会合后稍微讨论一下吧……”
立香说着,已经向着楼梯上方走去,五条悟紧随其后:“好耶,下次有这么好的气人……对不起,咬舌了。下次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请务必带上我!”
落在后头的夏油杰:“……”神特么的咬舌,难道这现场就只有我一个正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