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贵人收好了那盒子,忽然犹豫道:“万一她知道了这珠串的害处?”

  果然,能安安稳稳在后宫过到如今的,心眼儿都不会少,她也不会白白替我当刀子。

  “放心,我会叫她知道的。瓜尔佳氏心肠歹毒,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留在自己身边呢?”

  欣贵人忽然后怕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原来娘娘不是拿刀杀她,是要她拿刀杀人。”

  我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着欣贵人,“贵人厌憎她,可害她终是自己手上沾血留了把柄。只有她自己手上不干净,贵人才能名正言顺地把她赶出储秀宫去不是?”

  欣贵人敬佩地对我一笑,“嫔妾知道,娘娘走到今天不是一朝一夕之力。心智与毅力亦非旁人可比。这笔生意嫔妾做了,若有执掌储秀宫那一日,嫔妾定邀娘娘到宫中一聚,拜谢今日之恩。”

  她很豪爽也没什么架子,看清了利弊便能了当决断。

  “那妹妹就等着欣姐姐摆宴那一日了。”

  *

  养心殿。

  瑛答应被安排在了长春宫,不过几天,皇上又腻味了。

  我带着新制的凝露香来,特地给皇上点上,他撑着头在榻上闭目养神,样子十分惬意。

  苏培盛过来送了一杯参茶,搁下杯子的声音略微大了些,引得皇上睁开眼睛,烦躁地甩了一下珠串。

  “太后的身子怎么样了?”

  苏培盛低眉顺眼地答道:“还是不大好。太医说心悸多梦,气郁五内。皇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说罢看向我,我亦跟着帮腔,“是啊皇上,臣妾也好久没有去向太后请安了,要不陪皇上走一趟吧?”

  皇上烦躁地垂下头,拿起一旁的书装作翻看的样子,叹道:“太后的病是心病,太医都治不好,朕去有什么用?”

  是啊,太后年纪大了,手刃隆科多后心绪无法排解,华贵妃至少靠着憎恶皇上吊着一口气,太后再恨也不会杀了自己儿子啊。

  苏培盛明显是得了寿康宫的授意,也不顾皇上的心意继续说道:“也说不准,皇上去了,太后见了,心一宽,病就好了。”

  皇上一边抚着自己的耳廓,一边躲开苏培盛的目光,继续说道:“太后的病是因朕而起,罢了。”

  苏培盛恹恹地退了出去,我则是将香炉推得更近了些,“皇上闻闻,这香可还清甜?”

  他扬起嘴角一笑,捏住我的脸颊,“朕记得赏了你波斯进贡的蜜合香,怎么没见你用过?”

  我泄气地叹了一声,懊恼道:“皇上还说呢,臣妾前阵子跟着皇上去了外头一趟,蜜合香不见了。也不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将东西偷了,真是可惜。”

  皇上一听反而恼怒起来,“延禧宫的宫人是怎么做的事!你不在宫里,东西都保管不好吗!”

  我低头默然不语,只是委屈得湿了眼眶。

  “也罢,前几日穆常在特来和朕说了当日之事。你久在昭嫔之下,宫中凡有调派用人之事,自然不得力些。你懂事识大体,从不叫朕烦心,所以朕才喜欢你。”

  我顺势娇羞地拢住他的手,低头乖顺地一笑,“皇上......”

  “不过是蜜合香而已,今年还会有进贡,朕照样赐给你。”

  我悄然与他十指相扣,指缝与他插得紧紧的,手与他牵在一起,他快活地一笑。

  “苏培盛,今儿不翻牌子了,留萱嫔在养心殿侍寝。”

  *

  元宵节皇上亲临慎贝勒府,眼看慎贝勒成婚,直至入夜还没有回来。

  寿康宫突然传出了太后不好的消息,华贵妃领着众嫔妃候在太后宫中,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华贵妃神色如常不过是垂着头装作忧思的模样,敬妃演得有几分真切,不住地抹眼泪。端妃抱恙没有前来,毓妃则是跪在一旁连哀伤都装不出来。

  我是最会哭的,哪怕内心毫无波澜也能够哭得眼泪直落,夏冬春还傻乎乎地给我递绢子擦眼泪。

  “你负了我......”

  众妃嫔都听见了太后昏迷的梦呓,只是装作没听见,低头各哭各的。

  “皇上驾到!”

  皇上忧心忡忡地坐到太后的床榻,伸手握住太后的手,看上去十分难过。

  “皇额娘。皇额娘?”

  皇上喊了太后两声,她仍在梦中,只是睡得十分不踏实,口中呓语不断,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太后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答应过的,选秀一过......”

  皇上一听生气起来,对着众嫔妃怒道:“哭什么!皇额娘还在呢。”

  从前太后熬了数年才病逝,如今有我拉下宜修在前,下毒在后,毓妃也不如她所愿地甘为傀儡,皇上更是厌弃她手伸的太长,掣肘后宫又置喙前朝。她竟然这么早就不行了。

  华贵妃本就不想跪在这儿装情真意切,哀戚地提议道:“皇上和太后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臣妾还是和众位姐妹在殿外候着吧?”

  不知是不是华贵妃这话过于中气十足,太后醒了过来,抓着皇上的手问道:“老十四呢?”

  妃嫔们识趣地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地跪在殿外,总算不必装那份伤心了。

  里头的话语虽听不清,但我隐隐听着太后似乎和皇上吵了起来,皇上还动怒了。

  “儿子已是孝顺至极!”

  我听到这一句,咬着嘴唇几乎要流血,才忍住了心头的冷笑。

  不肖一炷香的时间,太后就咽了气,我隐隐觉得太后是生生被皇上气死的。皇上含泪从寝殿走出来,眉头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大功告成,从今往后,我头上悬浮的大山唯有皇上一人了。

  皇上伤心落泪,哭得不能自已,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他走出太后寝殿时几乎站不住脚。

  太后薨逝,天寒地冻中举办丧仪。

  皇上坚持在寿皇殿为太后守灵,因为天寒劳累以致数度昏厥,众妃嫔劝说无果,只能陪着皇上一起守灵。

  我一边跪着一边觉得不适,整个人累得腰酸腿痛,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听到的声音还在。

  “萱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