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试图友善◎

  万里名最后还是喝醉了。

  影山飞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正在轻声哼唱着。

  海边风很大,将她的黑色长发吹得到处乱飘,万里名眯着眼,绿得很朦胧。她看上去很像是神话故事里的海妖。

  这歌的旋律他很耳熟,但是具体在哪听过,他是说不出来的。

  影山飞雄莫名觉得应该是在家里。

  就只是一种直觉,这么轻柔温暖的歌,应该是属于家的。

  然后,他亲眼看见万里名从一堆酒瓶里找出手机,飞快地打解锁,然后播出一通电话。

  现在是早晨七点三十六分,万里名播出了一通电话。

  在她播出的那一瞬间,影山飞雄的手机响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看看万里名,又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来电署名——世界第一的万里名大人。

  时隔半年,他又一次收到了万里名的来电。

  然而打电话的这个人,此时此刻就在他面前。

  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还在喂喂喂地嘟囔着:“怎么不接……”

  影山飞雄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但是……喝醉酒的人嘛,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吧。ԧᒝʂӰ

  他于是接通了电话,也发出了声音,想听听万里名想说什么。

  “影山……”

  还是这个称呼,影山飞雄的心一沉,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笨蛋”。

  这声音大到了什么程度呢,影山飞雄下意识把手机拉远,差点给甩进海里去。

  这个点,海边已经有其他人了,此时此刻,零星几个人都把视线投到了他们身上。

  影山飞雄揉揉耳朵,转头去看万里名,她却已经安静了下来,手臂自然下垂,仿佛刚才大声喊的人不是她一样。

  手机在她指尖摇摇欲坠,要是风再大点,就会掉落到浪里。

  影山飞雄这次没有犹豫,帮她握住了手机。

  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但是万里名没什么反应。

  在那一声几乎能把她嗓子喊哑的笨蛋之后,她就陷入了一种近乎奇异的冷静中。

  这冷静的起源已经没法追溯了,但影山飞雄突然想到了悲伤一词。

  他不明白这词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更不明白这种词为什么会和万里名挂上钩。

  在影山飞雄心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把万里名和西谷前辈打上约等号的。

  万里名静静看着海面,从她在凌晨坐到这里开始,这浪就一层一层没有穷尽地涌动着。

  她不动,影山飞雄就陪着她不动。

  但电话一直没有被挂断,过了一会儿,万里名又重新把手机搭到耳边——连同影山飞雄的手一起。

  她吸吸鼻子:“你为什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吗?”

  “说这声音很好听啊。”

  影山飞雄屏住呼吸,除了浪声以外,什么也没听到。

  他满脑袋问号。

  万里名却好像酒醒了一样,看着他的眼睛:“你听不到吗?风在哭。”

  影山飞雄神色正了正:“万里名。”

  “嗯?”

  “你是不是喝酒喝太多,耳鸣了?”他问。

  要是其他人说,那应该是开玩笑的调侃,但是影山飞雄这么说,一定就是真情实感的担心。

  因为还有点醉,万里名没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了一会儿,她也严肃道:“应该不是,我还挺健康的,没什么基础病。”

  现在是2017年,影山飞雄20岁。

  在他这和排球为伴的20年里,一共有过两次照顾醉鬼的经历。

  不巧,这两次的醉鬼都是万里名。

  她坚持不要影山背,自己拄着拐摇摇晃晃走到了家门口。

  一进门,倒头就睡。

  影山飞雄在玄关,听到卧室里面传来扑通一声响,连忙去看。

  万里名趴在床上,一只手搂着她的小狗玩偶,已经睡着了。

  影山飞雄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这毕竟是万里名的房间,她之前是明确拒绝他的。

  但是,现在是不一样的吧?

  他很难有一个明确的定位,就像每次背单词,quite和quiet这种很像的,他总是会弄混。

  影山飞雄没去看房间布局,拉过一旁卷成一团的被子盖到万里名身上。

  她脸很红,嘴唇水润润的……

  影山飞雄反应过来,只一瞬间,脸就变得和喝醉酒的万里名一样红。

  他起身,僵硬地走出卧室,顺便帮她关了门。

  一低头,却没看见四十的影子。

  放在平时,四十早就扒着门迎接了。

  **

  万里名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掉了。

  她把脸埋进小狗玩偶里,哼哼了几声,终于肯爬起来。

  一开门,却看见影山飞雄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这是在干嘛,她疑惑地上前,走到影山身后——在他前面,是背朝他们蹲坐着的四十。

  一时间,两人一狗居然排排站队一样,清一色对着玄关。

  影山飞雄缓缓抬头,和站着的万里名对上视线。

  他脸又变红了,那双纯净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也没起来,就这么仰着头看她。

  从这个角度看,能清楚地看到他发丝缓缓滑落的轨迹,再往下看,是微微敞开一点的领口,和线条清晰流畅的锁骨。

  万里名神色一凛,双手拍在自己脸上。

  清醒点万里名,这家伙长得再帅也不能想!这是你前男友!!

  好马不吃回头草!!!

  她后退一步,如临大敌。

  从她拍的那一下起,影山飞雄就觉得疑惑了。那一下光听声音就挺疼的:“你怎么了?”

  “……没事。”救命救命救命!影山表情看上去太无辜了,显得她好像个奇怪的变.态一样。

  万里名揪回自己的视线,努力摁到四十身上。

  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小狗就下意识地摇了两下尾巴,想要回头。

  紧接着,又硬生生停下,尾巴也不动了,重新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两人。

  万里名的情绪一秒下落:“……它这是怎么了?”

  影山飞雄抿了抿唇:“它好像生气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万里名毫不惊讶。

  一年365天,有100天四十都在生气。

  气她给它的玩偶朋友们洗澡,气她不肯给它吃人类的食物,气她总是对着一个发光的薄片片看……很多很多。

  “大概是因为……我们出门没带它?”影山飞雄猜测。

  他回家的时候没见到四十,好在屋子小,没一会儿,就在它的玩具堆里找到了小狗。

  放在以前,它早该扑上来舔他的脸了,哪怕是玩捉迷藏的游戏,四十也很难坚持不理他的。

  但是现在,小狗怎么也不肯理影山,他一摸,它就气得呜呜叫。

  影山对此很没经验。

  他求助地看着万里名:“四十不理我了。”

  看着还有点委屈。

  万里名看看他,又看看四十,心想这可真奇妙。

  影山蹲在地上那么大一只,但是万里名居然觉得他好像小狗,至少比斜着眼偷偷摸摸看他们的四十看起来要更单纯。

  她随口说:“你哄哄它。”

  影山飞雄皱眉:“我哄了很久了。”

  “你怎么哄的?”万里名来了兴趣,让他重来一遍。

  影山飞雄照做。

  他挤挤脸颊,唇角使劲儿往上提,眼睛也尽可能地弯着,然后,用听起来像是含了毒药一样的声音跟四十讲话:“四十,下次会带你一起的。”

  四十颤抖了一下,背稍微拱起。

  影山飞雄正想继续,就听到身旁传来几声短促的笑音。

  他转头,表情还没能完全恢复正常,就看见万里名捂着脸,肩膀很细微地抖动着,憋笑憋得很辛苦。

  那几声笑音大概是她实在憋不住,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哪怕是影山飞雄,这时候也明白她是在笑自己了——他的表情管理向来不怎么样,被人吐槽过很多次。

  见他表情恢复了正常,眼神中还带着一点控诉,万里名终于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影山飞雄到底是怎么做到那种高难度表情的啊?

  刚才升起的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暧昧气氛瞬间消失。

  万里名下意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靠到墙上,抬抬下巴:“四十。”

  白色小狗耳朵抖了抖,尾巴从左边甩到了右边。

  “今晚给你做狗饭吃。”

  因为她手掌也有擦伤,最近两天四十都在吃狗粮,早就哼哼唧唧地抱怨过两次了。

  果然,听到狗饭两个字,四十一下转过了身,对着她呜呜汪汪了好几句。

  万里名嗯嗯点头:“对不起嘛,早上你睡得好香,我没舍得叫你。”

  其实她压根没记起来。

  四十前爪伏低,在地板上刨了刨:“呜呜呜呜——汪!”

  “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带我们四十出去玩。”

  “呜呜……”

  “嗯嗯,要多吃两块牛肉对吧,我懂我懂。”

  影山飞雄看着这一人一狗无障碍对话,满脸都是世界观被打碎的迷茫。

  “你听得懂吗?”他纠结。

  “不啊,我会的语言里不包括狗语。”看着他可爱的皱着眉的脸,万里名心情很好,“这不是哄小笨蛋嘛,它又听不懂……”

  听到笨蛋这个关键词,四十又气呼呼地刨起地板来。

  哦,怎么忘了,四十对笨蛋白痴这些词是有反应的。

  万里名也不着急,她往前走了两步,顺手拍拍影山飞雄——他蹲着,这一拍就拍到了他脑袋上。

  “……”万里名收回手,指尖蜷缩着,她吸了口气,“影山。”

  影山飞雄稍微抬头,也没因为脑袋被拍了两下而生气:“嗯。”

  万里名却没看他,而是对着四十说:“我刚才没骂你……笨蛋是在说影山。”

  影山飞雄:“……?”

  四十又摇摇尾巴。

  万里名给了影山飞雄一个眼神:“是吧,笨蛋影山。”

  影山飞雄:“……嗯。”

  作者有话说:

  四十:爸爸妈妈出门不带小狗玩,小狗生气了!

  kgym:屈于淫.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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