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大型犬◎

  “我不能吗?”影山飞雄看着她,神情格外天然,显露出一种独属于他的无辜来。

  他看上去简直像个高中生一样。

  但万里名一点也不觉得他无辜。

  谁会留前男友在公寓过夜啊?就算是成年人也不行啊!

  于是她冷酷道:“你当然不能。”

  影山张了张嘴,大概是想问为什么。但他最后并没有问出来,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因为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他不仅忘记了换鞋,甚至连薄外套都没脱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运动鞋:“对不起,踩脏地板了。”

  “我会拖干净的。”影山飞雄说着,就要去拿拖把。

  万里名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影山飞雄不该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至少在她这里不该是。Ꮵŀsӱ

  ——最开始喜欢上他,其实是出于一种怜爱的心理。

  那时是国三,因为升学在即,万里名收到了很多学校的入学邀请。

  她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特地打了电话,让她一定要去县内最好的白鸟泽。

  他说在白鸟泽有认识的老师,可以多照顾她一点。假如她成绩能一直保持,以后也会资助她去东大、早稻田这样的大学去学法或者学商。

  万里名一辈子也忘不了隔着电话的声音里那股趾高气扬的意味。

  她一反常态地应下,也真的去报考了白鸟泽。

  题目的确比较难,万里名一边做题,一边想着影山要考上白鸟泽真的够呛。

  放榜那天,她特地去得很早,但是没去看榜单,而是在门口等影山。

  尽管两人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并且在半个月前就停止了补习,但好歹朋友(万里名觉得是)一场,一起看榜单总是没问题的。

  影山飞雄没有拒绝,两人顺着排名去找,ka的音排在很前面,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影山飞雄的名字。

  和她想的一样,影山果然没考上。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安慰他?万里名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就见影山朝着更后面走去。

  “你不看吗?”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影山回过头。

  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落榜的现实,一点伤心难过的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

  但万里名觉得假如情绪能用天气来形容,影山的情绪一定在下暴雨。

  只是雨实在太大了,大到足以冲刷掉他心里的那座无名小城。

  隔着三个人的距离,万里名摇摇头:“不去看了,ho在中间,可能不太好找。”

  这是真话,但不是原因。

  万里名早就知道结果了,她怎么会考不上。

  更别说父亲的电话早就在她等待影山的时候就打了过来。当然不是什么关心的问候,而是叫她在看完榜后去找他那位在白鸟泽任教的朋友,去向长辈问好。

  他的话万里名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做什么回应,但这次她说:“我不会去白鸟泽的。”

  “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去学法学商。”听着电话那头的谩骂,万里名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她抬头想看看灰蒙蒙的天,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影山飞雄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全身上下只有围巾和斜挎包是白色的。

  万里名突然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我不需要你资助,你也休想插手……或者说掌控我和妈妈的生活。”

  挂掉电话,她朝影山招招手:“好巧,你也来看榜,我们一起吧?”

  ——影山飞雄似乎是接受了ho很难找的这个理由,点点头:“好。”

  他点头的动作和刚才答应她一起看榜时一模一样。

  身后是嘈杂的人群,上榜的人欢呼庆祝,而落榜的要么流泪哭泣,要么遗憾不甘。

  万里名和影山一起安安静静地往外走。明明是并排,但她总觉得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

  可能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吧,她想。北一的学生大多都打算去青叶城西,但青城毕竟是私立学校,学费会贵很多,而她也并不怎么想和北一的学生再见面。

  至于影山……好像、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想要继续见面的。

  “恭喜你。”影山突然开口。

  万里名歪歪脑袋:“什么?”

  “恭喜你考上白鸟泽。”

  “我们都没去看榜,你怎么确定我就考上了?”万里名呼了呼手心。

  天气好冷,她又穿得很单薄,感觉手都冻僵了。

  影山飞雄偏头看她:“你不会考不上的。”

  他语气平静,理所当然地好像只是在说今天打了一天排球。

  万里名笑了笑:“这么相信我啊。”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下。”她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我不打算去白鸟泽,所以你恭喜的话以后可能得再说一遍。”

  影山飞雄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不再是那副平静到死气沉沉的样子了:“为什么不去?”

  “因为白鸟泽的校服太亮了。”万里名随口说。

  但是影山信了。他有点纠结:“可是只为了校服……”也太可惜了。

  他真的很好懂。万里名这次笑出了声:“逗你的。其实是因为白鸟泽的学费有点贵。”

  她还在骗人,这只是原因之一。

  和父亲对着干这种理由假如让其他落榜的人听见,对方大概会觉得难以置信,然后认为她是故意在嘲笑自己。

  但影山不会,他虽然总是一副冷淡不好接近的样子,其实内心非常柔软。

  不说真话是因为万里名觉得这样好像会显得她很幼稚。

  她突然又记起刚才那个想法。假如人的内心世界能够具现化,影山飞雄的城市里大概也全都是排球吧。

  唔……那房子也会是排球形状的吗?就像海绵宝宝的屋子是菠萝那样,影山的屋子一定是一颗颜色漂亮的排球。

  越想越可爱,万里名踢踢路边的石子,随口问:“你想去白鸟泽,是因为他们的排球部很强吗?”

  “嗯。”影山飞雄顿了一下,“还有……我爷爷以前是白鸟泽的。”

  “你爷爷也打排球吗?”

  说起爷爷的时候,影山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很淡柔软:“他是很厉害的副攻。”

  原来是跟着爷爷学的排球啊,万里名也偏头看他:“那你怎么打二传啊?”

  “爷爷说二传是碰球次数最多的。”

  嗯,这很影山。

  万里名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影山飞雄居然有这种魔力。

  两人一直走到路口,到了要分别的地方。

  万里名停下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去青城吗?”

  影山摇摇头,露出几分迷茫来:“我不知道。应该不去了。”

  也是,毕竟他都和队友闹成了那样,去青城的话大概率会撞上。

  万里名点点头,打算说告别的话——说完告别,还要祝他一切顺利。

  但是影山突然问:“那你呢?去青城吗?”

  “才不要。”没想到他会问,万里名又拢了拢衣领,“我在北一也没朋友啊,去青城岂不是会很尴尬。”

  影山飞雄的视线在她裸露的脖子上飘了一下。

  在黑发的映衬下,她的皮肤显出一种冷调的白——看着就很冷。

  他是不是应该把围巾给她?姐姐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于是影山飞雄把自己系得非常严实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万里名:“这个给你。”

  说实话,万里名有点受宠若惊。但她的心情不可避免因为这个举动而再次跃上了一个小山丘。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接过来给自己绕了几个圈——她不太会弄,就学着影山飞雄刚才围的样子来。

  很温暖,还带着一点洗涤剂的味道。

  “谢谢啦,之后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你只是围了一下,为什么会变得不干净?”影山飞雄不明白。

  他这问题难住了万里名,怎么会有人这么直啊。

  她好笑道:“倒也不是不干净,就是……男女有别你明白吗?假如我不洗就给你,然后你再继续用,那岂不是和恋人没什么两样了。”

  影山飞雄还是不太明白,但是他觉得万里名说不好,那一定就是不好。

  于是他点头,看着万里名像见面时那样挥了挥手,她唇角牵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再见啦……”իᏓಽӰ

  祝他顺利的话没能说出口。

  影山飞雄喊住了她:“星川。”

  “什么?”

  “对不起。”在她疑惑不解的神情中,影山飞雄低声说,“浪费你的补习了,我……没考上。”

  他就像以前每次做错了刚讲过的题那样跟她道歉。

  万里名叹了口气:“没关系,给你补习我觉得……还挺开心的。”

  而后来,她才听说影山的爷爷已经去世了——就在她正式开始给他补习的前几天。

  万里名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主动去找影山说说话。但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直到听说他报了县内一所叫乌野的公立学校,而她下意识地把这所学校纳入了自己的选择范围。

  那一瞬间,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因为她喜欢影山飞雄。

  ——“影山。”万里名拉住他的袖子,因为扯到掌心的伤口,疼得她差点就“嘶”出声来。

  但这不重要。

  她直视着影山飞雄的双眼:“不用拖了。”

  万里名的表现已经够自然了,但影山飞雄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她身上,他牵起她那只手去看,确定没有再出血后,才松开手。

  然后,已经长高了很多的青年低着头,像以前每一次那样认真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万里名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我说,我突然记起来这附近没旅馆。”

  “影山,委屈你留宿了。”

  这是个一戳就破的谎话。

  但万里名发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绝没有抱着任何旖旎的心思。

  就只是觉得影山这样失落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什么大型犬一样。

  而她对狗狗毫无抵抗力。

  作者有话说:

  别嘴硬了,你就是对小飞雄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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