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天5
“我先出门了。”夏油杰抬着手，将半长的黑发扎起来。
明天就要开学了，开学当天没有什么事。
夏油杰计划明天早晨再前往东京咒术高专。
虽然如此，但是今晚他还是打算在这片区域狩猎咒灵。
他脚步很快，掠过餐桌。
眼神落在桌面上今天格外丰盛的晚餐上，又很快移开。
夏天太过燥热，昨晚吞噬的咒灵玉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舌尖。
稍微感受一下，就又回忆起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夏油妈妈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杰，这么晚了要去哪？”
夏油杰早就穿好鞋出门了。
回应她的，只有少年轻轻关上门的声音。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这片住宅区几乎没有人还走在街上。
仅有的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上面的时间。
“沙耶，我很快就到家了。”一个中年男人脚步飞快，正跟人打着电话。
夏油杰看中年虽然匆忙疲惫，但是脸上的愉悦神情不作假。
应该是和妻子或者女儿的通话吧，他想。
莫名有些烦躁。
中年男人也察觉到夏油杰的目光，以为是他自己声音太大，不好意思的向对方抬手示意。
然后又加快点脚步，从夏油杰身边经过。
收回目光，夏油杰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祓除咒灵。
这片住宅区的咒灵，已经被他祓除的七七八八。
只有低级又数量庞大的咒灵，处理起来不仅麻烦还会很快再次滋生。
夏油杰没太顾得上。
但是秉承着保护普通人的理念，遇见了还是会顺手祓除。
寻找一圈后，没有找到咒灵的踪迹。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回家。
或许是很不习惯吧。
诚然，入学高专的前十五年，他都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
可那十五年，却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只有在接触到同类时，他才能毫无顾忌的放下心里的顾虑。
在咒术界，起码不会有人因为自己能看见咒灵，就建议父母带自己去看精神科。
夏油父母都很开心，一年都见不到几面的儿子，一下子在家待一个多月。
这样突然之间有一段时间，完全不需要和咒术界有任何关联。
说实话，夏油杰有点坐立不安。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身旁蝠鲼状的咒灵漂浮在他身旁，时刻警戒着四周。
出来逛了很久，夏油杰估摸着有一个多小时了。
手机传来震动声，他以为是父母打来的电话。
可是在他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想要见她，就跟着我的咒灵走。】
下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戴发带的年轻女孩，她躺在藤编躺椅上沉沉睡着。
照片的视角自上而下，而藤椅上的女孩，完全没有陌生人靠近的突然惊醒。
初步判断，应该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拍摄的照片。
这些对夏油杰来说，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惊讶的事情。
也常有诅咒师给他发来威胁短信。
但他们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他狠揍一顿，然后正当处理了。
而这张照片，夏油杰看到的第一眼，心脏就一下揪起来。
无他，这正是已经死去一年的星浆体——天内理子。
女孩怀着希望的笑脸和她了无生气的面目还历历在目。
他抬起头后，果然看见一只四级咒灵悬浮在空中。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只是向前漂浮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又停在原地。
他抬步跟上去，咒灵果然又向前漂浮了一段距离。
看来就是邮件中，说的带路的咒灵吧。
极力的克制自己的力道，夏油杰才没把手中的手机捏碎。
天内理子的死，一直是他很难说出口的遗憾。
或许是她对生的渴望最浓烈的那一瞬间，就在他面前死掉的缘故吧。
在放假之前，他和从未见过面的九十九由基谈过话。
对方在离开时，和他说了这样的话。
“星浆体的事，你不必太过介怀。”
九十九由基和他说，天元非常稳定。
在天内理子之外，还有另外的星浆体或后备手段，天元的同化非常顺利。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天内理子的死，是无所谓的。
但如果夏油杰在乎这个，当初也就不会要带着她逃走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一个诱饵，一个弃子。
这样想着，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咒灵，停在一个陌生的小巷口就不再动了。
夏油杰伸出手，立刻就祓除了这只咒灵。
他召唤出咒灵，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发起攻击的前一瞬间，夏油杰睁大眼睛看向巷子深处的人影。
对方穿着黑底和服，上面只有一种简单的梅纹。
灰败的长发用木簪挽起，只垂下几缕碎发。
“玉……玉香姐？怎么是你？”夏油杰刚才的气势一瞬间弱下来，有些磕磕绊绊的问道。
他很久没见玉香了，只是听闻咒术界最近的大动作和她有关。
面对一直以来都会引领自己的人，夏油杰不自觉放松了一点。
而后，他下意识在周围寻找起某个人的身影。
无他，有些人实在是肉眼可见的粘人，夏油杰现在就怀疑对方现在就在哪里看着自己和玉香。
夏油杰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玉香立刻就明白他心中所想。
她掩唇轻笑，“悟他没来。”
夏油杰也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有点遗憾五条悟没来。
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又想起之前发来的邮件。
“那玉香姐，这个……是你发给我的吗？”他将手机屏幕举起来，让玉香看清上面的内容。
“是我。”玉香缓步向前走，来到稍微有些光亮的地方。
微笑的灯光照亮她含笑的双眼，“杰，我们很久没单独说过话了吧？”
但她没有一定要得到夏油杰的回答，缓缓走出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理子妹妹她……”在得到玉香的确认后，夏油杰有点顾不上其他的，有些急切的询问。
但最终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夏油杰看向走出巷子的玉香，心中升起一丝微小的希冀。
将跟在身后的咒灵收起来，夏油杰沉默得跟上玉香的脚步。
这个路段没有多少人，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给行人照亮前方的路。
正值夏季多雨的时间，玉香和夏油杰并排走着，天空中传来闷闷的雷声。
看来即将有一场暴风雨。
“理子现在生活在中国台湾，黑井小姐现在也在那边。”玉香偏过头，向夏油杰诉说天内理子的现状，“当初甚尔交给盘星教的，只是一个精密制作的血肉替身而已。”
夏油杰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玉香讲述着。
对方的声音柔而轻缓，在这暴雨将至的夜里，无端抚平了夏油杰心中的苦闷。
“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局势紧张。”抬起头，天上乌云开始聚集，但是玉香的脚步依旧不疾不徐的，“现在一切明朗，你想要联系她也可以。”
夏油杰只是一直看着前方，刻意将面孔隐没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玉香也没催他说话，只是看着他轻笑一声。
之后两人一起散步一样向前走去。
直到行至街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候在那里。
身穿板正西装的司机站在车旁，手里拿着一柄黑色的雨伞。
“所以杰，要不要来我这边。”玉香停下脚步，突然这样向夏油杰发问。
“是说毕业之后吗？”听见玉香这么问，夏油杰也停下，转过头看向对方浅笑着的侧脸。
他稍微收拾好些情绪，滞涩的大脑又中心开始运转。
思考禅院玉香问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想，就算玉香是要自己效忠她。
说不定，现在的自己也会不经思考的答应下来吧……
但是听她的意思，似乎并不止这么简单。
“不，我是指盘星教那边的工作。”玉香对上夏油杰的视线，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我想让你接手我诅咒师那边的势力，盘星教只是幌子。”
“什……什么意思？”夏油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但是他不敢确定。
“我思来想去，在合适的人里只有杰是我最信任的。”玉香向前一步，和夏油杰面对面，“如果杰你同意的话，我之后会安排你脱离咒术师这边。”
“你父母那边我也会安排好的。”
“不需要现在回答我，考虑一段时间吧。”她走到轿车旁，从司机手里拿过雨伞，又走回来交给夏油杰，“用这个挡雨吧。”
夏油杰拿着雨伞，看着玉香乘坐的车辆渐行渐远。
还被刚才那样大的信息量冲击的脑子发懵。
这时，酝酿已久的大雨落了下来。
夏油杰回过神，打开手中足以装下两个他的大黑伞挡雨。
漆黑的伞面将他罩住，这样大的雷雨，等回到家夏油杰的身上还是干的。
几乎没有一滴雨落在他身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夏油杰躺在床上，窗外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脑子里思绪纷杂。
他忽然回忆起之前在盘星教，那些人围着天内理子的尸体欢呼庆贺。
愚昧的，自私的，简直令人作呕。
夏油杰告诉自己，那是人尽皆知的丑恶，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动摇。
夏油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外面雷声熄灭，乌云散去。
破晓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地面上，桌上的脑中想起“铃铃”的闹铃声。
夏油杰坐起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双无神的眼睛下面挂着疲惫的青黑。
他没管响起的闹铃，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
任由闹铃一遍又一遍响起，直到自动停止。
滴滴滴，设定在放假之前就见过九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