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
“唔唔唔!”她惊恐地挣扎着，却突然间闻到了熟悉了气息。
“是我。”童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同时也放开了她。
“童磨?你怎么会在这?”她又觉得问了句蠢话， “没事，我现在很忙，下次你再来吧，吉原现在……”
谁料童磨抓起她的手就猛地咬了一口，待到尝到鲜血时，严肃的神情才缓和了些。
“嗯嗯!还是健康美味的小雪。”
铃兰: “……”
人肉血常规检查仪。
“吉原天花的事情我听说了，所以就赶来接你啊!我们走吧，这种病我见过，一百个里九十九个都没救的!”
说着他便拉起铃兰就要跑。
“谢谢。但是我要救助吉原的大家，不能跟你走。你来的正好，我也有事问你。”
“鬼会感染天花吗?”
“不会。准确来说，是感染的瞬间就治愈了。”童磨双手搭在铃兰的肩膀上， “小雪这么问，是想变成鬼吗?我很荣幸把血分给你哦。”
雪村铃兰瞬间打了个寒颤，白了他一眼， “死也不要。”
“目前吉原能照顾病人的人手不够，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替我照顾一下吗?物资和药物的采购也拜托你了，你出入吉原要方便许多。”
而她则负责去找免疫的方法。
她的话音刚落，童磨就在眼前消失了一瞬，又立马回来。速度之快都让她觉得是自己眨了下眼睛没看见他。
“当然可以，这个让下属去做就好了，他们也在吉原呢，我方才已经吩咐过了。”童磨说道，铃兰才知道他刚才是真的离开了。
“相对的，在瘟疫结束之前，你都不准靠近吉原。万一小雪也被传染……”他的手指搭在她的眉心处，笑着说道，
“说不定第二天醒来就会变成鬼了哦。”
“不会的，唯独天花我是绝对不可能感染的。”雪村铃兰的眼神有些躲闪。
“嗯?为什么?”
她依旧没有正视他，垂眸说道: “……我小时候跟牛玩得了牛痘，对天花终身免疫。”
“哦……?哦!怪不得有一年天花肆虐，我的几个挤奶工信徒可以幸免。”童磨有些听不懂她说的“免疫”之意，但也很快理解。
“但是我看小雪的身体上很光滑啊，没有一点疤哎。”
那是因为系统的缘故，因为要重活一次，就抹掉了前世遭遇对她身体所造成的伤害和缺陷，防止因为身体的不便影响她在这个世界生存。
不过这事她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
嗯?等一下……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身体啊?”
“就是……”
“算了算了，没时间计较这些。”
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铃兰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脸颊上的绯红褪去。
“走吧，我们去找牛!”
“好哎!”童磨一把抱起了她开始飞上天，往附近的养殖场跑。
跑了一半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啊嘞……牛?
准确来说，他们要找的不是牛本身，而是牛痘病毒。
牛痘是发生在牛身上的一种传染病，症状通常是母牛的乳·房处会出现水疱溃疡，可以传染给人类。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结构类似，抗原性相同，因此，感染牛痘痊愈后的人也会对天花病毒产生免疫。但牛痘的毒性远小于天花，人类感染只会出现轻度创面溃疡和类流感症状，若本身无免疫系统缺陷，基本上不会死亡。
现代，在天花还未被消灭的时候，新生儿都会接种牛痘疫苗，以预防天花。
不过，在江户时代，想造出灭活疫苗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只能能采用较为原始的“种痘法”，即将含有牛痘病毒的水疱液涂抹或者注射到体内，通过感染症状较轻的牛痘来预防天花。
但就像她一开始所担心的，正常人谁会愿意让原本健康的身体生病，况且这种方法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相比于现代所使用的灭活病毒疫苗，直接使用病毒本身风险性的确更大。
不过在更早之前，种花家就开始使用“人痘”，即利用天花症状较轻者的病毒来进行接种，这种方法同样也流传到世界各地。也许这时候，人们可以理解这种免疫学思想?
总之不管怎样，先找到生病的牛再说。
而当她把这一大串解释给童磨听的时候，对方显然没听懂。
“啊……原来如此……”还在飞的童磨连装懂的语气都迟疑了许多。
“不过我相信小雪!简单来说就是让人主动染上牛痘，好了之后就不会得天花了嘛!”
雪村铃兰不禁笑了出来，总结很到位。
哎，要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她就好了……
不过怎么可能嘛，那样子也太可怕了。
只有他一个人，才会显得如此特殊。
她靠着他的胸膛，露出了安心的笑。
现在有他帮忙，他们可以很快穿行在不同的养殖户家。如果此时只有她一个，还不知道要找牛要找到什么时候。
而且发生这么大变故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个人在身边会比较安心。
“童磨。”她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嗯?”
“我刚刚对你撒谎了。其实我小时候得牛痘不是因为跟牛玩……”她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服，眼神凝视着虚空的某一处，
“是因为，我妈妈生生将牛的疱疹液涂在了我的伤口上，还骗我说这是天花。”
“我当时还很小，吓得躲在房间里一直哭，也不敢去找医生怕传染给别人。直到老师见我一直无故缺勤来家访时，将我送去医院，我才知道自己得是的牛痘。”
“后来我就去专门学习了这两种病，否则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雪村铃兰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不免有些忐忑。
然而，抱着她的人并没有对她的倾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手突然抓紧。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只见童磨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五官扭曲形成了一个非哭非笑十分奇怪的表情。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肯定会露出笑，说着“哎呀你的母亲还真是过分呢”，这样子过口不过心的话。
可此时他不敢随意做出这样的回应，也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因为他根本无法共情到铃兰的感受，于是表情便扭曲成了这样。
雪村铃兰露出了微苦的笑。
忽然间完全理解了椿的心情，因为当她揭开这道尘封的伤疤时，也希望他可以说些体贴的话啊，可是他却什么都共情不到。久而久之，心也会变冷吧。
可是这个表情抽搐的家伙也在苦恼呢，他或许也在害怕，自己会变成椿那样吧。
她看着他，微苦的笑也甜了起来:
“说出来感觉好轻松啊!突然理解极乐教的信徒了，有人愿意听自己诉苦也是一种解脱苦难的方式嘛，即便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听你说话，就已经很幸福了。”
童磨脸上扭曲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又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我相信小雪说的。”
此时，他们也已经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童磨缓缓从空中降落，将铃兰放了下来。
他们正处在牛棚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借着烛光和童磨的眼睛，他们终于找到了感染牛痘的牛。
两人高兴地喊出了声。
几秒后，附近响起了敲锣的声音: “偷牛贼!快抓偷牛贼!!”
雪村铃兰连忙摆手， “不是的!我们不是贼!”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待在牛棚里，不是贼，那你们在做什么!”
之后，什么为了避免被当成贼只好说成是偷欢的情侣，对方不信于是接吻证明……
——这样的小说剧情均没有发生。
铃兰和童磨掏出自己的全身家当，买下了病牛，又顺便买了几头生病的小牛。
为了采到足够的牛痘病毒，一只牛肯定不够，而受感染却相安无事的小牛，他们身上病毒的毒性也会更弱一些。
牛主人见两人愿意高价买下病牛，且也没被窃走什么东西，便也不再追究两人深更半夜跑他家牛棚的事了，只当是嗜好奇特的恋人。
——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
找到牛后，两人又去买了些食品和退烧止痛一类的对症药物，虽不能根治天花，但也好让生病的人好受一些。
之后便回了吉原。
那天晚上，江户城的居民们都看到了这样一副奇观:小母牛在天上飞。
两人一回到吉原，便看到堕姬和妓夫太郎手持皮鞭和镰刀，在大街上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凪月也跑了过来，混入其中:
“都给我乖乖呆屋里!别乱跑!该吃的时候自会给你们做好送去，有发烧的第一时间汇报，若有隐瞒病情者，看我这刀砍不砍你!”
“白天的时候都把被子衣服拿出来多晒一晒，你们防疫宣传那张纸也说了，这病最怕紫……那什么线，我也怕，到时候没了哥哥和我监督，我看谁敢不晒!”
铃兰看着这场景，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呀，小堕姬，你变得更漂亮了呢。妓夫太郎还是如此疼爱妹妹啊。”童磨笑吟吟地上前一贯夸夸， “事情怎么样了?”
堕姬第三百六十次被夸得很开心，除了看见“哞哞”的几头牛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外。
妓夫太郎则一脸冷漠地陈述事实:
“病患们服下了药，症状缓了些，目前还未出现其他的感染者。我们正准备去给他们做早膳。”
“你们辛苦了，找个偏僻远的地方修个牛棚，将这几头牛圈在那，切记，要离病患远一些。”童磨似乎只有对下属说话的时候正常些。
妓夫太郎和堕姬得令，牵着几头牛离开了，虽然他们并不理解童磨为什么这么做。
而此时的凪月也消失了。
在进行接种疫苗之前，雪村铃兰也需要做一些准备，制作一些消毒酒精和针管，避免因为疫苗接种而出现其他疾病的交叉感染。
而童磨则在一旁利用自身高温铸造针头，进行高度酒蒸馏酒精……
铃兰觉得他简直超好用。
“小雪， 78.3°是多热啊?”
是酒精的沸点。
“沸水温度的一百分之七十八点三。”她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童磨愣了半天，最后是这么得出结论的:小雪的温度是37，那就是两倍小雪再热一点。
最后也相差不大。
总之提纯的酒精浓度大于75%能用来消毒就行了。
折腾了一晚上，他们终于做了万全的准备，此刻就等朝咲将大家召集起来，推广接种疫苗。
然而，当他们去找朝咲时……
朝咲却已经发起了烧。
“姐姐!”雪村铃兰立马跑到她跟前，查看她的病情。
朝咲的确已经感染了天花。
而已经感染的人由于免疫力低下，不适宜接种疫苗，只能靠着治标不治本的药，将身体完全交给免疫系统。
无异于等死。
“朝咲姐姐……”铃兰突然间就哭了出来。
“哎呀，真稀奇。居然看到我们小铃兰哭了。”朝咲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别哭啊，大家都还等着你救呢。”
铃兰立马擦干了眼泪， “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嗯……”朝咲笑着点了点头。
实际上，就算能侥幸活下来，恐怕届时也已经容颜尽毁，变成麻子脸，到时候又还会有谁愿意花钱来看一个没有姿色的游女。
少主也一定不会再娶她吧。
雪村铃兰跑到花街中央，用着最大的声音喊道: “大家听我说，我找到对付这病的方法了!”
为了避免聚众增加感染风险，只能用这种方法去传达。
人们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铃兰将接种牛痘的事情简洁地说明一下了，最后再附上一句:
“……过去也有接种过人痘的先例，这牛痘和人痘是一个道理的!”
人们听完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姑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人和牛怎么能一样!要说一样，那人断了腿怎么不能用牛腿接上!”
“就是啊，万一变成了牛妖，长出牛角牛尾巴可怎么成!”
“这也不能保证得了牛痘后不会死吧，万一有人因此死了，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雪村铃兰只觉无力，虽说一开始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但此时朝咲的感染更是雪上加霜。
万一朝咲没挺过来，就算他们战胜了天花，她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举起手臂，将含有牛痘病毒的疱疹液当着众人的面注射了进去。
————————
在人类与天花抗争的历史长河中， 1796年，爱德华·詹纳首次进行了成功的牛痘接种实验，开创了疫苗接种预防传染病的先河，自此牛痘接种逐渐取代了人痘接种，这种方法也逐渐传向世界各地，从而有效地遏制了天花病毒的蔓延。(至于什么时候传到霓虹的我也没查到，也不知道江户末年霓虹有没有推广这种办法，这些有关国外的东西真的好难找QAQ算了反正是半架空的时代背景/开摆)
——整理自百度百科(括号内除外)
ps。
虽然写之前查了关于天花的资料，但可能还是有扯淡的地方，所以小可爱们不要完全当真(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