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深受某些奇奇怪怪因素与影响毒害的江辞正在同墨家门徒一起探讨着技术的突破与创新,好险没有把自己的老底给透出来。不过那诸多种种的奇思妙想还是足以叫其引为天人,只以为是大鉅子于冥冥之中给予指引。

  那厢,始皇帝则在思考着帝国制度的改革与完善。如何调动更多的热情,使大秦这辆战车更加强劲。

  为接下来的、即将统一与征服世界的进程提供方便。

  很显然,各自都有那所要努力的方向与美好的未来。

  于此同时,在齐人徐市的家乡,相当大一部分同徐市有过往来和牵连的人同样于铁鹰锐士的亲切友好交流之下,暴露出与此前全然不同的说法及信息。

  徐市携三千童男童女及诸多种种物品等出海为皇帝陛下寻找仙药这样的大事情,自然是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只是徐市一去不复返,有关其人的去向,自然是成为迷雾。

  不可追寻。

  有说徐市死在海上的,有说徐市被困仙人洞府的,有说徐市逃跑了的。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只是此番于皇帝陛下的示意与安排之下,铁鹰锐士们多加探访,物理心理等多重手段双管齐下,自是得出一些全然不同的、此前未曾注意到的线索。

  很快的,这样的线索便经由大秦一统天下之后所建立的遍布国境的驰道等基础设施,被传递到了始皇帝的案前。

  按照铁鹰锐士们此次查访所得来的信息及说法,徐市此人很可能还活着。

  不仅是活着,还有意识的逃往海外,躲避皇帝陛下及大秦铁骑的追捕。

  甚至是在海外建国。

  这本是始皇帝通过江辞的心声所猜测到了的,只是再次看到这样的说法及推论,还是叫这帝王心中升起一阵阵怒火。

  于那宫殿之中,无声的吐出徐市的名。

  “很好,很好。”

  这帝王如是言,发出意味不明的、晦涩难言的轻笑。却又忽然想起那叫江辞的后辈对那叫扶桑的岛屿的仇恨。

  又或者说,对生存在那座岛屿之上的、人的仇恨。

  又有什么样的仇恨,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致于深入到骨髓的呢?

  双眼微微眯起,继而属于这帝王的目光投诸到了那份被呈递上来的奏报之上。

  齐人徐市所在的家乡未曾被并入到大秦的版图之前,临海,自然并不缺少那些出海打渔、贸易之辈以及相关的传说。

  有铁鹰锐士四处寻访,将相应的、自认为可用的记录下来,同徐市幼年、少年时期留在家乡的轨迹相印照。

  发现其中未尝没有有牵连的、可堪一用的地方。

  徐市打小就是个聪明孩子而后成长为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这些尚且不必说,做为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对海洋、对诸多种种同海洋相关的故事及事迹感兴趣的。

  恰巧,徐市有一位堂伯,年少出海时遇到海难失踪,直到乡音更改年岁老去方才回返。

  只是彼时,不仅仅是堂伯的父母长辈等俱皆是故去,便是那些同辈的兄弟朋友们,亦大多不在人世。

  兼之以那堂伯口音等同样发生了更改,便连精神亦似乎有几分不正常。

  古里古怪的,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同其往来。

  但彼时尚且幼小的徐市却是个例外。

  并且根据相应的说法,那位堂伯应该是被风浪吹到了某个岛屿之中,直到若干年后,方才凭借着实力、运气等划着小船回返。

  当然,流言有之,妖魔与神仙的说法有之。

  更多的人则是认为,那位堂伯是被海上的神仙或妖魔捉了去,直到年老体弱之后,方才将其放开,使其返回。

  当然,如是种种者,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或许可以成为左证,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秦始皇二十八年,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之后的第二年,有人从崂山而来,不知是打听到了什么,却又很快消失。

  叫人不得不怀疑,是否同出海的徐市之间,有何干系。

  又或者说彼时的徐市,尚且还在华夏九州岛的范围之内,未曾远走。

  直至出海之后的第二年,方才带人向着那名叫扶桑的岛屿而去。

  只是如是种种者,在抓到徐市之前,显然是无法得到一个具体的验证。而碧海茫茫,想要找到徐市以及那叫扶桑的岛屿,又谈何容易?

  好在铁鹰锐士们并非是一无所获的,至少从徐市本人的故居以及其宗族之中,缴获了不少的同出海相关的手稿以及海图。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印证了江辞心声里所透露出来的东西和始皇帝的想法。于那帝王而言,接下来所要做的,自然是兵锋所指,叫狼子野心者如徐市等,付出代价。

  毕竟就算是不为了那长生不老的仙药,仅仅是白银这一项,便足以使这帝王为之心动。

  更不必说那碧海之上,除了那叫扶桑的岛屿外,还有那叫美洲的地方。

  以及红薯等可以解决粮食问题的作物。

  对这帝王而言,不可谓不是一种诱惑。

  较之以珍宝美人更加强大的诱惑。

  手中被呈递上来的竹简阖上,帝王念头转动,却是忽然想到了长公子扶苏。

  这尚且需要磨练的继承人。

  原本始皇帝是打算将其扔去修长城,同蒙恬作伴且进行历练的。

  即使在这帝王的推论中,正是因为他暴毙之时扶苏不在身边,方才叫赵高有了机会,做出那诸多种种的事项来。

  但做为帝国的继承人,显然是要经历过风雨的。

  以慈悲之心,行霹雳之事。

  只有如此,方才能够震慑宵小,带领帝国的这辆战车平稳前行,驶向那新的阶段。

  不过现在......始皇帝心中念头微转,却是已经有了答案和成算。

  当然,至少就现阶段而言,这些同江辞之间自然是没有过多的干系的。

  航海罗盘的事落下,在同那墨家门徒进行过天马行空却又再是亲切友好不过的交流之后,江辞这么一位骤然闯入到帝国高层眼中的神秘人士又再度恢复到闭门不出,不断画图、画图的状态。

  相较于口才出众的齐人徐市又或者总是要这要那想要搞出个大新闻的前辈,候生、卢生等已经是被证伪了的同行们而言,江辞似乎并不是一个惹事的。

  并没有那个在这帝国的权力中心当中搅弄风云,整出什么大新闻的打算。

  虽然江辞目前在做的,似乎便是最大的新闻。

  且是极受皇帝陛下暗中关注的,想要快点见到成品的大新闻。

  得益于皇帝陛下的示意以及姚贾的关照,江辞画图画图的状态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破坏。更没有不开眼的炮灰跑回来对江辞冷嘲热讽,给他提供打脸机会。

  只是高悬的利剑落下,在江辞所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对十八公子胡亥的处置同样被做出。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在司马家指洛水而盟并且做出当街杀天子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之前,政治斗争也好灭国之争也罢,对于不同阶层的人,处置手法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大家都是体面人,生的体面。

  这战败与死亡,同样需要讲求体面。

  而春秋与战国之际虽然礼崩乐坏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相较于后世叫司马家拉低了底线造成思想滑坡的氛围而言。纵使再如何被评价为虎狼之君有虎狼之相的历任秦王,亦可以称得上是知礼守礼老实淳朴。

  六合一统立下了前无古人功业的始皇帝亦然。

  那六国的王子皇孙们可没有叫这帝王杀干净,更不至于将其放到闹市当中杀害。

  只是始皇帝那雷霆手段下或许有慈悲之心,有慈悲之意,有超出于这个时代的眼光与野望。可是公子胡亥......

  这个十八公子从来就不在始皇帝继承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是这帝王不曾想到,恰是这从不在自身考虑范围之内的十八子,竟然会......

  有关于原本的时间在线,江辞这来自后世的后辈所知的种种,大秦将会遭遇的种种于江辞的心声当中,以及始皇帝的推测与推论之下被一点点的补足。

  而在始皇帝故去之后,胡亥所做下的诸多种种事宜,同样在这帝王暗中使人的引导以及江辞心声的透露之下,叫始皇帝所知。

  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自然是不怎么适宜的,做为帝王,做为一个受法家思想所影响的帝王,同样本不应当以那些莫须有的、还尚且未曾发生的事情对胡亥做出判决。

  况且虎毒不食子。

  只是黑冰台所呈上的种种有关胡亥平日里的做为触目惊心,那于他面前十足乖巧的十八子,在君父所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可算不得乖巧。更不必说,帝国的统治与延续,对这帝王而言显然才是最重要。

  至于胡亥,一个儿子而已,舍便舍了,又有何不可?

  早在从江辞的心声里,知晓这儿子会对帝国造成威胁之时,始皇帝内心当中便已经有了答案。而这之后的种种,不过是想要予之以其一个机会而已。

  只是很可惜,胡亥并未将其抓住。

  因而错失了最后的、向着君父寻求怜悯与赦免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