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这个时候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几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给盯上了，而且马上就要身份不保了。
现在的他正一脸迷惑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薄叶川说的很清楚，但诸伏景光还是又问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失忆了，是吗？”
诸伏景光觉得不可思议，沉默着盯着眼前的男人有一会儿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他才又再度开口，“不好意思，我想再确认一下。”
薄叶川眨眼，不明白他要确认什么，又要怎么确认，“确认什么？”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直接几步上前，在薄叶川惊愕的视线中摸上了他的颈侧，光滑的皮肤没有任何异样，不是易容，还有这张脸……
薄叶川的脸很精致，诸伏景光想，就算是真的用了什么整容的技术也不会完美的做成这个最原始的样子，还有他的气质什么的。
于是他在确定了这张脸不是易容之后就又立刻退开了。
“怎么忽然间发生这种事情？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又想起今天找一趟自己的理由，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川君以后的笔记其实可以记得稍微全一点。”
说完又想起自己刚刚在餐桌上做的事情，诸伏景光捂脸。
他们两个啊，一个还没搞清楚状况，一个知道对方的性格却又总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完全不通的脑回路，却偏偏就莫名其妙的对上了号。
诸伏景光想着，虽然他不知道赤井秀一和薄叶川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但看着赤井秀一的样子……
嗯。
诸伏景光：“……”
还是不想了，不能细想，这种事情之后他们碰面再说好了。
“川君，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应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
不过……
说起来，是真的厉害啊。
竟然在失去一部分记忆的状态下还能不被别人发现异样。
但就失忆这个问题本身，诸伏景光的心头划过一抹沉思，一般人会无缘无故的失忆吗？
当然不会，那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所以，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薄叶川这个时候已经从诸伏景光脸上的表情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刚刚因为他的动作而产生的惊愕也褪了下去，之前的各种纠结和其他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也在此刻彻底平静下来。
“失去了一点记忆而已，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诸伏景光无言，什么叫做失去一点记忆……而已。
不得不说，真淡定啊。
“而且我觉得没有必要。”
“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从相处中得出来，所以在等着你的反应。”
对上诸伏景光疑问的视线，薄叶川继续冷静的说着自己原本的打算，“如果你不是，你会主动拉开和我的距离，因为性向的原因，我会格外注意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距离感是一定会有的；反过来说，如果你是，我们之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可是偏偏自己每次期望看出来什么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诸伏景光刻意的模棱两可的态度，距离感似乎是没有，但又好像是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和诸伏景光之间接触的不多，因为对方工作繁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个理由对于应付薄叶川来说简直堪称完美。
诸伏景光：“……”
很清晰的逻辑。
只是可惜，被自己给误解了。
薄叶川还在继续说，接着上面给了后面一部分解释，“毕竟我知道我自己，我又不是单纯的素食主义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然后什么都不做，那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的，诸伏景光忽然间想问了。
“也许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呢？”
那种事情，也不是说做就做的吧。
薄叶川说的也很直接，“那说明我不够喜欢你，你在我这里就是随时可以分手的存在，那我也不需要考虑太多了。”
诸伏景光：“……”
“那继续下去的相处正常就好，如果我真的喜欢你到爱的地步，那我相信你一定会有让我再一次喜欢上你的原因和魅力。”
“毕竟我所担心的，只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伤害到‘真爱’的心。”
至于别的方面……
那就只有抱歉了。
他，并不博爱。
话说完了，薄叶川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说的话有些多了。
“抱歉，让你听到了这么多的废话。”
“看河里君的样子，我之前的做法似乎也让你十分困扰，对此我也感到十分抱歉。”
终于正常的薄叶川，诸伏景光忽然间松了口气，虽然说着配合什么的，但他终究还是希望两个人之间可以正常相处。
与此同时，他也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虽然失忆这种事情还奇怪，但这个人就是货真价实的没错了，就算是伪装，要是能伪装的这么像也是厉害了。
“川君果然还是这样要好的多。”
诸伏景光笑了笑，“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我就将我们之间重要的事情都给川君解释一遍吧。”
“麻烦了。”
薄叶川起身走到窗边的一个小桌子旁，给诸伏景光拉开了一边的座位，“河里君，请坐。”
忽然间又太客气了。
诸伏景光走过去，“我认为我们像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好，随意一点我们都能轻松一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我们在谈什么公事。”
薄叶川拉开了另一个椅子，直接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还站在一边的诸伏景光，眸中满是认真，“我们接下来要谈的难道不是公事？”
“一段虚假的关系都在我父母那里过了明面了，我和你都不可能没有目的，我认为这应该算得上是公事了。”
刚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薄叶川看了一眼门的位置。
“进。”
诸伏景光疑惑的看过去，这个时候是什么人会来？
推开门，是女仆端着咖啡走进来了，看着两人坐在这里，便将咖啡放在了诸伏景光面前，顺带着两个空杯子和小水壶。
女仆鞠了一躬，“请慢用。”
薄叶川对她点了点头，“辛苦了。”
等到房间里又再次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薄叶川给其中一个空杯倒满了白水，这是给他自己的，“等我们聊完，河里君还有空闲的话就去休息一下吧，房间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
诸伏景光此时也坐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咖啡，这是看出来自己休息不足。
不过还是得先交代完了才能去休息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能理解，“好。”
诸伏景光已经离开书房了。
薄叶川接受了新的消息，也的确是需要时间来好好的梳理一下事情的全部，和自己记下来的并没有什么出入，对方说的也完全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就他来看，应该基本上都是真实的。
他垂下眼帘，双臂环抱着靠在椅子上，其实他原本是没打算将自己失忆的时间交代的那么清楚的，毕竟自己虽然有异常，但对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更何况有着时间的差距，能够让自己更好的确认这个人说话的真假。
只不过……
只不过在他看到诸伏景光那先是发懵的表情，随后又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总是用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待每个人，他觉得也该相信之前的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薄叶川头疼的原因。
因为那个家伙说了的那句话，让自己和他好好的聊一聊。
结果自己就这么信了。
虽然不是主要的理由，但是催化剂的作用还是起了的。
赤井秀一啊赤井秀一，你还真是一个能让他感到糟心的家伙。
已经基本上搞清楚事情了，薄叶川也就不继续在书房里待着了。
不过，因为早就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了，他今天如果要是像打工人算考勤的话，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旷工了。
偶尔也能任性的不去工作，今天是他特地腾出来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既然都已经可以被当作是旷工了，那就干脆直接不去了。
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盯着手机里那页联系人的界面，直到下了楼，站在楼梯口的中间看了许久才点了下去，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回信很快，上面顺便附带着他现在的地址，干脆到就像是在等着自己似的。
既然消息都发了，他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记下地址，便出发了。
这里就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薄叶川以前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站在门前，刚准备敲门，就听见声一响，门直接开了，那悬在半空中的手就这么停住了。
赤井秀一的头用毛巾包裹着，还有身上那个样子，俨然是一副刚洗好澡的样子，胸前的大片肌肤像是刻意的露在外。
薄叶川沉默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却被人一把拉住了他那只因为愣住依旧悬在半空的手。
他皱眉，“你……”
“不进来吗？”赤井秀一问道。
虽然抓着手不让退，但也没有直接把人拉进来，可是他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一定要自己进来的样子。
算了，他在矫情什么，他身上各处地方，自己又不是没看过。
进了屋，赤井秀一将门关上。
薄叶川打量着屋里，房间里很空，没有特别多的东西，生活气息也不是很浓，“既然洗澡了，你刚起来？早饭吃了吗？”
赤井秀一没有跟在他身边，从柜子上拿出吹风机就准备吹头发，听到他的问题就又停住了动作，“本来是在睡觉，不过被你的消息吵醒了，算准了你大概到的时间，洗好澡就在外面等着你了。”
“至于早饭，刚起来，现在这个时间一会儿吃个午饭就够了。”
薄叶川皱起了眉，一旁吹风机嘈杂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看着那从包裹着的毛巾里面拿出来的一头黑色的长发。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觉得麻烦。
“头发留这么长，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是挺麻烦的。”
暂时关掉吹风机，赤井秀一很实诚的说了自己的感受，“不过这是之前我为了进入组织特地改变的形象，毕竟是去卧底，总得和以前的样子做些改变。”
你说的改变就是留一头长头发，薄叶川想要吐槽。
“那现在你脱离了那个组织，就不需要什么改变了吧。”
“嗯，的确没有这个必要了。”
赤井秀一说着从柜子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把剪刀，递到了薄叶川面前，“那你就趁着今天这个时间帮我剪短怎么样？正好洗了头，嗯？”
什么？
剪刀递到自己面前，薄叶川并没有接，他一度都觉得赤井秀一在和他开玩笑，“我？”
于是他拒绝了，“我不会剪头发。”
赤井秀一将剪刀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没关系，你只要看准备长度，一刀下去就好，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薄叶川：“……”
“你……”
“你好歹也要注意一下你的发型啊。”
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剪刀，又看着赤井秀一已经从一旁搬了个椅子过来，就这么坐在了镜子前，那张脸挂上了痛苦面具。
“我不行。”
薄叶川还是下不了手，这种事情他完全没做过，而且发型这种事情，“等会儿毁了，你连出门找人重新修一下的脸都没了。”
“川，到时候帽子一带，没有人知道我的发型是什么样子的。”
赤井秀一就好像是要被剪头发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你就放心剪吧。”
薄叶川听着却只想抽他。
“我说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算是我请你帮我的一个忙。”
“嗯？”
“那我真动手了。”
“嗯。”
对着镜子，赤井秀一弯了弯眉眼，“尽管下手就好。”
头发剪是剪了，但是最后的结果嘛……
赤井秀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些，最起码就这么出去，还是勉强能看的。
只不过，看着薄叶川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笑出了声。
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薄叶川取出手机，准备叫人，“我叫人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忽然间觉得自己刚刚傻了，自己剪不了，他可以叫人啊。
手机直接被赤井秀一一把握住，他还晃了晃自己的头，像是在给自己展示“新发型”一样，“不用了，比我想象的要好，我觉得可以。”
哈？这个家伙脑子抽了吧。
薄叶川只觉得自己太痛苦了，虽然在那张脸的衬托下，这个发型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一想到这是自己剪的，就只会觉得辣眼睛。
“不行！你这样我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
“怎么会？我觉得挺好的。”
“赤井秀一！”
薄叶川开始连名带姓的喊出了眼前男人的名字，他受不了了。
“你进了一个什么组织，连眼睛都瞎了吗？”
“好吧。”
他从薄叶川手里拿过剪刀，一副终于妥协了的表情，“既然你想看，我就简单的修一下好了。”
“诶？”
然后就在薄叶川震惊的视线中，赤井秀一迅速的处理好了自己的头发，最后还冲着后面的人笑了笑。
“怎么样？”
“你耍我？”
他自己会剪，还要自己动手。
想到刚刚那狗啃的头发，再看看现在这个，薄叶川气得想将自己的手机扔出去，但为了保持面上的冷静他忍住了。
“怎么会呢。”
笑意变成了无奈，“川，我不会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露给一个陌生人。”
理发师这种职业对他们来说就是大敌，赤井秀一不是一个不注重外表的人，所以简单的剪个头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为什么要让他动手……
“当年我是为了进入组织蓄起了长发，现在算是和组织的那段过去告别，所以我希望是你。”
而不是自己，一个人。
赤井秀一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习惯性的将所有的一切责任都承担起来，他是家里的长子，自从父亲离开之后，他就已经习惯性将自己当作是一个保护者存在。
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
家人，朋友，同事，他习惯性的去保护，但对于自己的一切其实更多的却都是沉默。
一个人，孤独是他的常态，他习惯了。
在那些不了解他的人眼里，这就是一个极其孤傲的人，尽管会有他人对他的误解，但他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所以自然也不会愿意去解释，他觉得没必要，只要做自己就好。
他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对于自己认定的事，也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什么，就算是这个人和他的关系很亲密。
他赤井秀一下定决心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
就比如自己加入FBI的事情。
又比如自己要去组织卧底的事情，这些都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这一次的这段关系中，他习惯性将自己当作是保护者，却忽略了另一个人的想法。
有个人希望他将自己放在和他灵魂对等的情况下，而不是一直处在被保护者的位置上。
赤井秀一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陡然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个希望两人灵魂对等的某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和自己一样，他隐瞒了自己许多事情，比如记忆，比如他的那个家庭，又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不告诉他，赤井秀一大概也知道理由，大概是想着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不想因为一些莫名的事情牵连到他。
只是这种想法的潜意识里，是关心，但又何尝不是将他自己放在了一个保护者的位置。
而他赤井秀一，就是被那个人放在了被保护者的位置。
一直以来将自己放在保护者位置的赤井秀一，早就已经剥夺了自己示弱的权利，他活得理智，冷静，一向都以强大的姿态出现在别人的眼里。
他是弟妹眼中强大的兄长，母亲眼中骄傲的儿子，FBI的王牌探员……
加在他身上的光环浓厚且不容置疑。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需要被保护，但这种被人在意着，默默的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处理掉自己甚至还不知道的麻烦的感觉。
……也还不错。
当初答应他的告白，在选择了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承担起相对应的麻烦，他当然是希望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但这只是希望，赤井秀一一直都很有觉悟，他早就做好了承担的准备，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等到所谓的麻烦。
没有人，也没有麻烦来找他，那个人处理好了一切。
所以，他说出来了。
他说，“我希望是你。”
是的，他示弱了。
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