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一阵安静,只有窗外的风扑到玻璃窗上的声音,壁炉里的火已经被熄灭了,屋里的温度也在一点点冷了下来。

  可是花卷还是感觉到温暖。

  她被达达利亚搂在怀里。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花卷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胸膛上,来自成年男性身上的体温将花卷包裹了起来。

  她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即便隔着衣物,花卷也能感觉到手下那颇有料的触感。

  “花卷,你觉得呢?”

  达达利亚刻意叫了她的名字,每个字都着重发音,声音低哑,带着磁性。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来,仿佛是在调情。

  他说话时,嘴唇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战栗。

  腰上的那只手很烫,烫得花卷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好像是在问她问题,可是他又不需要她解答。

  那双海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花卷的眼睛,眸中情绪翻涌着,犹如一只饿狼在窥视着属于他的猎物。

  花卷总感觉,他这个状态更适合念出那句台词——“女人,你是在玩火吗?”

  花卷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达达利亚的手掌很大,明明看起来只是虚握着她的手腕,但她挣了挣,没挣开。

  她又动了动按在他胸膛上的手,想要把他推开一些距离,现在实在是太近了。

  她只是使了一点力,然后感觉腰上一紧,她和达达利亚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些,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达达利亚。”花卷闭上双眼,稍稍偏过头,弱弱地开口,“你斗鸡眼了。”

  达达利亚:“……”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微微偏过头移开了视线,将花卷的脑袋按在了他的肩上。

  “花卷,这么浪漫的氛围,你就一定要说这种话吗?”

  “可是……可是真的都斗鸡眼了……”

  达达利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达达利亚忽然就感觉心很累。

  明明在愚人众军营里,那些下属们都说他这个年纪轻轻的执行官好战又疯狂,一点都不近人情,于感情一事上肯定是根木头,要不然他怎么还没谈过恋爱。

  愚人众里虽然规矩森严,但架不住都是年轻人,男女凑在一起总是荷尔蒙大爆发,很多人谈过又分了,据说最高记录是一个冰萤术士,谈了27任男朋友。

  而他们的执行官,英俊又多金,但母胎单身。

  达达利亚:到底是谁说他木的?!他都这样勾引了,花卷还不上钩!

  夜已经深了,花卷也感觉到了困意。她推了推抱着她不松手的达达利亚,道:“达达利亚,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能不能……松手?”

  虽然这样抱着挺暖和的,而是他胸肌的手感确实好,但……但她困了。

  非要让她感受胸肌的话,能不能清醒的时候再感受?

  “让我再抱一抱嘛,这么久没见,我可是很想你的。”达达利亚把自己埋在花卷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撒娇。

  “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害怕告诉了你我的心意,你会因为避嫌而不理我。”

  “花卷,如果你不理我或者是疏远我的话,我可能会疯掉的。”

  “还好你没有。”

  花卷费了点力气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然后手掌落在了那颗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是在给小狗顺毛一样。

  “我不会的。”她说。

  让达达利亚抱了会,花卷又提出回房睡觉去了,这次达达利亚放开了她。

  青年身材比她高大许多,站在她面前时,隐隐带着些男性的压迫感,只是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委委屈屈,削弱了这种感觉。

  他再度弯下腰凑近花卷,额头相贴。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

  花卷:“……”

  一个拳头下去,她揉了揉手腕,搬起那张椅子放回了餐桌旁,然后带着满头井字符号踏上了楼梯。达达利亚跟在花卷的身后,捂着被揍出了个大包的脑袋,表情更加委屈了。

  达达利亚:QAQ

  花卷气呼呼地上楼,脚步不免有些重,但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倒也没发出声响,不会吵醒已经睡觉了的人。

  达达利亚的房间和花卷今晚睡的客房都在走廊的最里面,两人一个气呼呼地走在前头,一个委委屈屈跟在后头。

  手落在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了手心。

  开门前,花卷轻哼了一声,瞪了一眼摸着头,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狗一样的达达利亚。

  “我错了嘛,我再也不乱说话了……你别生气啊……”达达利亚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花卷缩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脚步一转,拉住了达达利亚的衣领,拉着他的衣领就往下一拉。达达利亚对她没有防备,被这么一拉,整个人往前倾。

  她踮起脚尖,抬起了脸。

  一个轻柔得像是雪花一样的吻落在了达达利亚的脸颊上。

  “晚安,达达利亚。”

  她松了手,在达达利亚回过神来之前,转身进了客房。

  “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达达利亚愣在了原地了,呆呆地抬起了手,落在刚刚被花卷亲了的地方。

  那个吻又轻又快,稍纵即逝,但是温软的触感却烙印在了他的脸颊上,隐隐发热。

  明明屋子里已经在慢慢变冷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却在快速跳动着。

  扑通——

  扑通——

  扑通——

  如鼓点一般奏响。

  良久,他背靠在花卷所住的那间客房的门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晚安,花卷。”

  花卷关上了房门后,靠在门板上,捂着自己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

  呼——

  果然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人就会变帅,还好她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揉他头发的手。

  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有一扇大窗子,窗帘没有拉,能借着月光看见屋外徐徐飘落的雪花。月光从窗外落了进来,清冷而神秘,给这个空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亮色。

  门外那声微不可闻的晚安透过静谧的夜里传了进来。

  派蒙早已经睡着了,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花卷怕她着凉,忙给她盖上了被子。

  花卷掀开了松软的被褥躺下,温暖很快就奔向了她。

  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花卷白天本来就在雪原里走了很久,下午又陪孩子们玩了好长一段时间,又讲了故事,现在困得不行。

  她合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里。

  今晚依然不是美梦。

  大片大片的黑色铺开,那道不见来路,没有归处的螺旋楼梯如期而至,等待着她的降临。

  红月高悬,星河闪烁,光滑可鉴的地板倒映着星河的光亮,闪烁着冰冷的质感。

  花卷顺着楼梯往下走,在这片只有她的寂静世界里,唯有脚步声是清晰的。

  路过了一道道盘旋而下的楼梯,一道道黑雾缭绕,充满了魔物的平台,星河闪烁的光芒逐渐变暗,血红色的月亮也越来越大。

  “嗒”、“嗒”、“嗒”。

  脚步声止。

  这一次,她走到了尽头。

  楼梯的尽头是一道门,暗黑色的石头雕刻而成,闪烁着星空一般的纹路。

  花卷上前,手掌落在了门上,明明梦里不该有感觉,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她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那道门。

  门外是无边的红色。血红色的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夜空,烈火燃烧着地面,无数的魔物和恶鬼在烈火中挥舞着手臂,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窥探着这位来访者。

  它们嘶吼着,咆哮着,似乎在向她寻仇。

  六道木制的十字架漂浮在半空中,上面是六国的神明。

  他/她们紧闭着双眼,两道血泪从他/她们的眼中流出,蜿蜒斑驳。

  在这只有黑气和烈火的世界里,神明端坐在王座之上,正垂眼看着这地狱般的世界,如同俯瞰蝼蚁,睥睨众生。

  在看到站在门口的花卷时,那位神明笑了笑。

  仿佛是在嘲讽她。

  ……

  在用过早饭之后,花卷向达达利亚一家表示了感谢,并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在各个国家买来的一些特产交给了他们,还给三个孩子分发了枫丹出品的机械玩具。

  达达利亚的父母说她过于客气,不必这么讲究。

  “伯母,这叫礼尚往来,有来有往,才能继续来往嘛。”花卷笑吟吟地说道。

  她辞别了这热情的一家人,和达达利亚一道向着高加索山脉而去。

  是的,和达达利亚一起。

  花卷本打算自己和派蒙去的,但达达利亚非说自己现在休假,闲着也是闲着,陪她一起去。

  “花卷,你不会是嫌弃我吧?”执行官末席,达达利亚看着他,声音里透着几分悲痛。

  花卷:“……”

  这叫她怎么好意思拒绝?

  于是两人就一起去了。

  在前往高加索村庄的路上,逐渐走出群山,风雪也在慢慢变大,花卷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和兜帽,护好了躲在她斗篷里的派蒙。

  “你休假就好好休息,我是去祭拜,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一道去呢?”

  “陪你一起啊。”达达利亚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老乡就是我的……朋友,我和你一起去,不应该吗?”

  躲在斗篷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派蒙:“你的逻辑好硬核哦,明明怎么想都跟你没关系的。”

  “那就把我当保镖好啦,保护女皇的座上宾也是我的职责嘛。”达达利亚又找到了一条无懈可击的理由。

  花卷和派蒙都无法反驳。派蒙默默把手从花卷的斗篷下钻了出来,给达达利亚竖起了大拇指。

  “你的口才这么好,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花卷道。

  “当老师可以和你结婚吗?可以的话我就去当。”达达利亚回答得毫不犹豫。

  花卷:“达达利亚!!!”

  声音响彻山谷。

  达达利亚毫不悔改,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开个玩笑嘛,别介意别介意。”

  花卷气呼呼地瞪了这个嘴巴不把门的家伙一样,搂着派蒙大步朝前走,试图把达达利亚甩在身后。可架不住达达利亚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她,还笑着凑到她的面前,软着声音让她别生气了。

  花卷:“……”

  你这样我怎么气得起来!?

  轻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看他,继续朝前走。

  达达利亚追上她,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替她挡去了侧面吹来的风。

  在风雪中穿行了半个小时,一行人路过了山脚下的村庄,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花卷依照着记忆里的方位踏出脚步,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拉到了身边。

  “达达利亚?”

  “你是要去守林人爷爷那里对吧?”达达利亚指着和花卷朝向相反的位置,“去年海灯节前山林里发生了雪崩,刚好把原来那一片给埋了,幸好守林人一家不在家里,后来就搬迁到了那边。”

  花卷了然地“哦”了一声。

  达达利亚又顺势把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笑得有几分沾沾自喜的感觉,说道:“你看,我陪你出来还是有好处的,对吧?”

  花卷失笑,点了点头:“嗯嗯,还好有你,要不然我就得白跑一趟了。”

  这次由达达利亚带路,带着她去守林人一家。

  很快,山回路转,一座小木屋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有袅袅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一缕缕隐没在充满雪的深山里。

  两人来到了屋子门口,花卷上前敲了敲门,但没有得到回应。

  她和怀里的派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手里看到了疑惑。

  花卷又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达达利亚凑到门旁边的那扇窗子上查看,透过玻璃,看到了屋里趴着的两个老人时,瞳孔一缩。

  他赶忙走到了门口,抬脚踹开了拿到木门。

  门被踹开时发生了巨大的响声,花卷这才看到乱糟糟的屋子里,两个老人趴在地上,她和达达利亚一起进了屋子,抱起了老人查看。

  花卷将手放在守林人奶奶的颈动脉上,感觉到了体温,还有跳动的脉搏。

  她回头,达达利亚朝她点了点头,花卷这才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都还活着。

  她和达达利亚将两位老人安置在了屋里的床铺上,环视了一圈这个好似被人打劫了一般的屋子。

  “是有盗宝团来抢劫了吗?”

  “应该不是。”达达利亚皱着眉摇头,“至冬的年轻人大多都进了愚人众参军,没什么青壮年,尤其是在这种村子里,更不会有青壮年当盗宝团。”

  “这些在深山里的村子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没什么钱,抢劫也抢劫不了几个钱,要是被愚人众那边都会定期派来巡察保护的人抓到的话,罪名可是很严重的,完全不值得。”

  花卷总感觉屋子里少了些什么。

  视线在扫过桌面上摆放着的童话书时,她才想起来少了什么。

  “那个孩子呢?!”

  守林人夫妇的孙子怎么不在?这深山大雪的,孩子可不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

  “是啊,那个孩子哪去了?”达达利亚眯起了眼睛,心里隐隐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花卷闭上双眼,打开了元素感知,很快她就睁开了眼睛,眉头拧成一团,眼里闪动着戾气。

  “有深渊的气息。”她咬着牙开口,“不知是深渊法师还是深渊使徒来过这!”

  派蒙一惊:“所以是深渊的人绑走了那个孩子吗?”

  花卷沉着脸摇头:“不确定。”

  如果是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她和达达利亚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屋子,并关上了房门。

  “派蒙,你照看两位老人,我和达达利亚去找找那个孩子。”

  丢下这句话,她和达达利亚就这样钻进了山林里。

  花卷开启了元素感知进行追踪,否则在这一片苍茫的雪地里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找不到。他们一路往山林深处跑去,山林里的雪因为有树的阻隔,并不算厚,只是他们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落下的雪花覆盖了。

  一路上有许多坟墓,都是埋葬在大雪里的冒险家,好心的守林人为他们收敛了尸骨,安葬入土,立坟立墓。

  大约跑了十五分钟,花卷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个孩子被打晕了扔在地上,深渊使徒挖开了她打算祭拜的那座坟墓,掀开了厚重的棺木。

  黑重的棺材里,只躺着一具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

  祝北方的宝宝小年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