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有一地室,整个泪沧海只有唐津和唐裳二人知道它的存在,不过唯有唐津一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地室很宽敞,里头漆黑一片,没有光线照进来。唐裳手上的夜明珠散着光,也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石阶。
长长的石阶走到尾,最后一阶被水浸没了一些。
唐裳想着唐津说过的话,照着嘱咐将背上的唐睢放下,推进水里。
水乖顺地托着唐睢,唐裳蹙眉紧紧盯着昏睡的唐睢,这水却猛地将唐睢沉下,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唐裳蓦地站起身,手欲想摸上腰间的皮鞭,却惊觉自己已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水在微泛波澜。
唐睢意识昏沉间,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冰冷冷的水中,冻得不觉打了个颤,慢慢蜷缩着身体取暖。
忽地,水渐渐暖了起来,轻柔地抱住他冰冷的身体,还浮现了几点金桔色的斑点,指引着水抱着唐睢向深处沉没。
唐裳怎么也动不了,心急又不安,可她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唤着“阿睢”,眼见水面上悄然升起沉沉烟霭,她脑中浮现出唐津那个无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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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津如何不知段佐秋这话是挑拨离间。
他的余光一瞥身后惊诧躁动的长老与弟子,神色坦然,声音洪亮:“杜楼主已经离开我泪沧海有五日了。我泪沧海有今日之事,还不全是仰仗段阁主的卑鄙行径?!”
“本座原是想与巫子大人谈个合作,可惜巫子大人不愿成人之美。铮铮傲骨本座固然敬佩,不过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段佐秋轻笑一下,“还是略逊一筹啊。”
但凡不聋的人都能听出段佐秋才是那个真正颠倒黑白的人,段佐秋这番话,不过是兴致上来纯粹想要恶心他们罢了。
“本座有些乏了。尹二,你代本座继续寒暄罢。”说罢,段佐秋便飞身坐上了那镶金带银、奢侈华贵的步辇。
……“寒暄”?
尹二诡异地仰天大笑,永远再也不能睁开的右眼刀伤累累,狰狞可怖!
“哈哈哈哈哈……主上命令,杀!”
话落,拔出身后重剑,率先冲向对面!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路人顿时厮杀成一团,灵力如飓风肆虐,房屋倒塌,月光惨凄!
唐津走着“飞鸿踏雪”,一印“沧海明月”生生将四阁阁主之一的“黄主”挤压而死。
“飞鸿踏雪”一走,就看不清他的身影,许多东帝惊雨阁弟子折在他的手里。
慵懒地坐在步辇上的段佐秋漫不经心地撑着头,注视着这场索然无味的厮杀,轻声呢喃:“……不进反退,呵,这群吃白饭的东西。”
尹二也死在了唐津手里。
唐津虽然痊愈,可献祭神骨的同时也献祭了一部分灵力。而在全盛状态下,他不是段佐秋的对手,如今,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罢了。
好在他嘱咐金长老将其他的神泪巫娥带离了这里,他们死了,便死了罢。
唐津这般想着,却忽见祭坛上有两个窈窕身影,其中一人将另一人绑在玉柱上,转身露出的脸竟与被绑的女子极度相似!
而那女子见他看来,冲他绽开了一抹残忍的笑。
唐津皱眉,心头升起一丝不妙来,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一番,一把刀就刺进了他的脊背!
唐津俯身吐出一口黑血来,而后用灵力生生逼退背后的那把刀。
“啪嗒”,是刀落地的声音。
“咳咳……金老。”唐津笑着咳嗽起来。
众生多用剑,而在眼下的战场中,东帝惊雨阁没有用刀之人,可泪沧海有,正是金无惭金长老。
都被捅刀了,唐津却也还是笑。
毫无疑问,金无惭叛变了。
那是什么时候叛变的呢?
唐津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金无惭眼圈悄然红了,岁月的沟壑在他脸上纵横交错,这个身材稍微矮小的老人也曾看着唐津从青涩到沉稳得能独当一面。
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淌下,他深深望了祭坛上被绑的大女儿和站在一旁粲然笑着的二女儿,声音哽咽:“……小津,老夫、老夫也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双手捂住脸,枯瘦的双手似乎连泪水都接不住,从指缝中倾泻而下。
唐津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原先身怀神骨的是不会死的,可他献祭之后,虽重新长了骨头,却是凡骨,且脆弱得不堪一击,金无惭这一刀狠扎进来,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拾起那把沾了他血的刀,扎在地上,强撑着站直了身子。
脸上的笑惨淡哀戚:“……金老,不,金长老。那那些族人呢?都被您杀了还是……送给了东帝惊雨阁?”
金无惭嗫嚅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都……都送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长老!好一个段佐秋!好一个东帝惊雨阁!”唐津掐着喉咙虚弱地大笑起来,而后重重甩袖,将金无惭震飞!
旋即一步一步耗着灵力走进战场。
“轰——”的一声,血肉被炸开,以他为中心,周围仍沉浸在杀戮中的众多东帝惊雨阁弟子血肉纷飞,稍远处的也被殃及,业火焚身!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金无惭却因唐津那一袖子完好无损。
他跪倒,头磕在地上,血流如注,可仍想埋首到地下。
他有罪,他有罪……
祭坛上的金邻春已经清醒,她怨恨地盯着金临春,像是要剜下她的肉来。
“姐姐呀,别这么瞧我,妹妹也是为了你能和爹重聚煞费苦心呐。”
“你……嗯啊啊啊啊啊!”
“姐姐喉咙痛,就无须说话了,妹妹特意拿了一种神药,让它安静下来咯。”金临春捂嘴轻笑。
金邻春的眼角淌下眼泪来。
眼见爹爹犯下深重罪孽她却无能为力,心脏狠狠抽痛,她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少顷,她似是豁然开朗,忽地笑了起来。
金临春却是一慌,又想了想金邻春此时被绑,就似砧板上的鱼,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安心了下来。
“砰——”
红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金邻春学着唐津,自爆而亡,顺便带着金临春和周围的一些人同归于尽。
前有唐津,后有金邻春。
死前的那一刻,金邻春释然一笑。
她爹爹的罪,便由她来赎罢……
血雨落尽,泪沧海唯剩一个遍体鳞伤的金无惭,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也活不长了。
【作者有话说】:唐津正式领盒饭,还有点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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