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几次碰壁了,陶岭冬捂着额头,眼皮耷拉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出去了,你们能保证我们每个人都不感染吗?!万一出去的人就有得了病的人呢?!”大娘“砰”地把大门关上,隔着门啐了一口。
一旁换了缥色常服的纪清洲也沉默地锁着眉,垂着眼睑,也拿这群只愿待在家中的百姓没办法。
云鹤道人慢慢悠悠地走来,身后跟着两手拎着两个桶的杜清衡、沈留容和唐睢。
“怎么?叫不出来吧。”云鹤道人得意地吹了吹胡子,揶揄道。
纪清洲微微点头。
“嘿,贫道就知道你们叫不出来。”仙鹤不知何时又钻出个头来,惬意地享受云鹤道人的抚摸,“所以贫道才叫了帮手啊。”
陶岭冬抽抽嘴角:“所以您打算强攻?”
“去去去,小小年纪,学什么霸王硬上弓?改明儿给你一个山寨,你还打算强抢民女不成?”云鹤道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陶岭冬:“……”所以强攻、霸王硬上弓和强抢民女,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共通性啊?!
“您是打算让百姓们自愿出来?”纪清洲食指轻叩鼻尖,思索道。
“不错不错,纪小友脑子还挺灵光的嘛。”云鹤道人满意地笑了笑。
“咚——”
唐睢把两个大桶往地上一放,刚想呼出一口气,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天昏地暗。
云鹤道人回头,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哎呀,小睢儿,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一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唐睢咳得面红耳赤,听到这话,没忍住呛声道:“老伯……咳咳,这、这是情有……可原!”
云鹤道人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杜清衡和沈留容也放下两桶药汁。
“你可想好如何做了?”杜清衡掸了掸黑袍上的尘土后,抬头“看”了一眼云鹤道人。
“自然是有对策了,不然让你们拎这些药汁来做甚?”
杜清衡丝毫不懂看人脸色,虽说他也确实看不见,他笑了一下:“哦,我还以为你是嫌我把你酒坛给砸了,来报复了。”
云鹤道人瞪眼:“……”
“……杜清衡,你这话说的,贫道有你说得这么小肚鸡肠吗?”
杜清衡:“你问问?”
不等云鹤道人问出口来,陶岭冬、唐睢、沈留容三人异口同声:“有!”
就连纪清洲都颔首赞同。
云鹤道人:“……”
他低声嘀咕道:“……白沧这届学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他郁闷地抱着鼓,乘着鹤飞至右半城最高的食楼“一品楼”上,盘腿坐在屋檐上,又把鼓在腿上放好。
仙鹤绕着他飞了一圈,扬起长颈,六个大桶里的药汁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天色登时暗沉下来,云团翻滚,宛若打翻的墨池,一时间蔓延至整片天空。
云鹤道人手里握着鼓槌,慢慢悠悠地捶击鼓面,第一声鼓音的尾调还未消散,骤雨猝至,随着鼓音落下!
这雨不是一般的雨,它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道,身在雨中的陶岭冬等人没有打开护体灵气,被这雨浇得通体舒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愈落愈疾,还伴着雨滴毫无章法地击打鼓面而发出的厚重响声,一阵接着一阵,声声催人!
这场大雨中,竟蕴含了一种决然又悲悯的神性!
那些被叩玉门关押的感染者全由江芸放了出来,此时正淋着雨一路飞奔过来,双耳完整,身上的尸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欣喜若狂地高声呐喊着自己妻儿父母的名姓。
所有百姓纷纷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随后便有人冲出门外,抱着生还的亲人痛哭,混杂着草药汁的雨水不知在何时也不知由何人的眼泪包裹住,砸在了每个人心头,又聚成溪流淌过这座城。
百姓们听着鼓声,不知是谁带的头了,纷纷朝云鹤道人的方向跪拜。
陶岭冬想去拉起身前的一个女童,女童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娘说做人要、要知恩图报,我不起来,我要谢谢仙人哥哥!”说着还挣扎着给他磕了个头。
“……我算哪门子仙人?”陶岭冬哭笑不得,急忙捏了个诀替她愈合磕破的伤口。
女童却认认真真地回答:“你们都是仙人。”
鼓声渐缓,急雨也渐渐慢了下来。
天空中墨黑的云团破开了一个洞,一丝明亮的天光直直射下,所有百姓皆不约而同地拜了三拜。
一拜,谢红尘疫除。
二拜,谢神明奏鼓。
三拜,谢至亲至爱皆可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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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贫道也是时候离开了。”云鹤道人笑了笑,“镜外天可还需要贫道镇场子呢。”
杜清衡闭合的双眼一弯,嘴上毫不留情道:“镜外天需不需要你镇场子我不清楚,但你绝对是为了那一酒窖的极品浮圆白吧。”
云鹤道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被戳穿了想法的他只能气得干瞪眼,恶狠狠地瞪着杜清衡。
杜清衡一如既往淡然,这时候不能见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那我们就再此分别吧。”杜清衡道。
他身旁的云鹤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被杜清衡指尖正慢悠悠连起的星星威胁,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来:“……小友们,那贫道就先行离开了。”说罢,乘上仙鹤,一下子就只剩下影子了。
“有缘再会。”杜清衡的身影也开始消散。
待二人走后,沈留容才摇开他那把宣扇,嘴角照例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我可能也得和你们分开了,我还得回饶夏复命。”
唐睢一张脸皱成了包子,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他们一心想置你于死地,这回你回去,怕是……”
沈留容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正是如此,我才要回去。你想,沈究派我前来西城平乱,沈长泊又派人几次三番想杀害我,皆是背后放冷箭,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扳倒他们。我若回了饶夏,暗箭自然就变得多了,暗箭放得越殷勤,我就越是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且我有信心把暗箭也变成明枪。”
沈留容抬手揉了揉唐睢的头发,笑道:“倒是你,情绪可别外露得这么明显,容易吃亏的。”
【作者有话说】:第二卷星线,完结!
终于要写到绘卷了,可怜又单薄的感情线终于要在南城开始了。
感谢阅读!
卷三: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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