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分为两种。
一种以自我为圆心，向周围扩散爱。
一种是只剩下一个点的自我。
而他，在这两种之间反复横跳，且都极为极端。
叶之璟自认自己是矛盾的杂糅。
周围人认识的叶之璟，只是第一个自我的他。
那些体贴温柔，已经是他刻入骨髓的假面。
他又想起百里休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这样的自己，居然会觉得百里休可怜。
他居然会心疼。
热水顺着他脸颊滑落，滴下。
他烦躁的抬手抓了一下头发，热气氤氲，他视线模糊，就跟他此刻心里一样。
雾气丛生。
看不见前路。
胡乱的打了点沐浴露洗发水，随意冲了冲，叶之璟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路过隔壁的房间，他顿了一下，思考了一瞬还是抬手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叶之璟直接呆在原地。
百里休是……果着的……
叶之璟从来没想过，天体未确定性别之前是这样子的。
没有！都没有！
啥都没有！
百里休看着他的反应，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干什么。”
震惊过后，叶之璟第一反应居然是，难怪从来没见百里休上过厕所。
百里休冷淡的声音将叶之璟的思维拉了回来，他耳朵脖子和脸爆红，“我，能进去吗？”
百里休露出龙王笑，侧身让开了位置。
叶之璟低着头打开浴室的门，热气扑面而来，他走进去，拿出浴巾和吹风机。
将百里休按在床上坐好，然后将浴巾盖在他身上，叶之璟开始给他吹头发。
百里休全程都是懵懵的状态。
叶之璟这是在干嘛？
看到他的样子叶之璟不应该露出嫌弃的眼神吗？
或许是刚洗完热水澡，百里休脑袋转不过来弯。
滚烫的气流吹在头上，百里休长长的发丝在叶之璟手下一点点变干。
百里休咬唇，他其实可以说他用灵气烘干就好了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开口。
叶之璟手掌干燥，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时偶尔指尖会划过他的头皮，带起一阵酥麻感。
百里休拢了一下肩上的浴巾，眉眼低垂，“为什么对我好？”
“你说什么？”吹风机的声音太大，叶之璟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百里休突然一笑，摇头。
算了吧，他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些问题，追根究底，挖出来之后的答案常常不是提问者想要的。
房间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
不远处一辆小破车里，尹白一手握着方向盘，手指轻叩，“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眯着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应该在休息了吧。”
乔晚清坐在副驾驶，自然清楚他话中的“他”指的是谁。
将手里的最后一片饼干吃完，乔晚清眼里闪过诡谲的光，她舔舔唇角，“我有个计划你要不要听。”
计划的目标自然不用说是谁，他们两个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同样的目标。
那就是叶之璟。
他们都觉得叶之璟是自己的人，也都觉得叶之璟爱的是自己，是因为世俗眼光才不跟他们在一起。
乔晚清凑上去在尹白耳边低语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哪句话戳中了尹白的笑点，他开始笑起来。
直笑到最后喘不过气来。
他摆摆手，“那就这样做吧。”
“哈哈，我到要看看，他们有多喜欢。”
乔晚清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勾着唇角笑得格外温婉。
很快，叶之璟就是她的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尹白，眸光一沉。
分享？那是不可能的。
这边叶之璟终于是把百里休那齐腰的头发给吹干了，百里休已经自己卷了一个被角睡着了。
叶之璟无奈笑了笑，将东西都收好，然后抱着百里休将人轻轻放在了床中间，给他盖上了被子。
“哥哥吃饭啦，”东方爱从门口露出一个脑袋，不敢大声说话。
主要是他怕发生在超市里那样的情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承受不住叶之璟的怒火。
“马上，”掖好被角，叶之璟看着百里休的睡颜，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平时那么拽的百里休睡着了看上去这么可爱，这他倒是第一次发现。
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叶之璟才转身将东方爱揽走，“走吧，吃饭去。”
房门被叶之璟带上，床上的百里休就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他确实是睡着了的，但是叶之璟抱他的时候他醒来了。
他不懂叶之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叶之璟不会对秋皓做这些事情，也不会对东方爱做这些事情。
明明应该是最小的东方爱最应该被照顾吧？
而且，叶之璟也看见他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为什么不厌恶他呢？
这可是他父亲母亲都觉得恶心的身体。
叶之璟就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吗？
他垂下眼眸，被子下的手抬起，摸了一把自己已经干了的头发。
顺滑无比，不知道叶之璟擦了什么东西，还散发着某种香味。
他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种香味他没闻过，但是感觉是能安神的香味。
为什么这么好啊。
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啊。
他抠了抠床单，眼神开始涣散，意识开始神游。
“不男不女的小怪物。”
“好恶心哦。”
“不要靠近他，说不定会发疯打人哦。”
“……”
无数声音挤在脑海，百里休睁着眼睛，仿若被摄走了魂魄的木偶。
本来他天体的身份没有什么人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特殊。
不需要知道他是天体，知道他不男不女就足够了。
那个时候，他因为内心的性别已经跟父母之间产生了很大的间隙。
被人嘲笑，被人排挤，遭受的这些欺负他无法跟任何人讲。
他越来越不爱说话，就连去看小兔子的时候，他也不会诉说自己的难过了。
从记事起的所有记忆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知是不是他主观上的原因。
每想一次，他都觉得记忆里每个人对他的恶意都会增加很多。
漫长的关押时间，他时常会用回忆来消磨时光。
他只得出一个结论。
无人爱他。
他也不配得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