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天前的早晨,赵猎户带着十几个村民押着那四个人贩子回到村子后,这些天村民们就一直处在一个比较兴奋的状态,连着因抓捕而受伤的那几个村民也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值。

  村头田间,回荡着的都是关于人贩子终于伏法的话题。

  那天村长和没有受伤的村民押着那四个人贩子报官的时候,也同衙役说了林筠初失踪一事,奈何镇上的衙门衙役本来就少,既要忙着日常杂事,又要忙着审问、调查拐卖儿童一事,实在调不出多少人来寻找林筠初,因此衙门派出五个衙役到山上搜索一天无果后,便回去了,为了安抚民心,只贴出了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一贴出,到底有多少人会真的去找,叶新夏不知道,只知道村里自发组织去找的人,在周围的山上找了三天了,却依然连一丝消息都没有。

  偶尔也会有人来安慰叶新夏别担心什么的,只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能真的能做到不担心呢?

  林筠初失踪第二天,叶新夏去了镇集一趟,什么都没买,就在衙门门前的告示牌下、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打听林筠初的消息。

  中秋前后,镇集总是很热闹,镇下各个村落都会有人来采购一些东西过节,人和人之间总会交流一些八卦,说不定就有人看见了。

  只可惜,一整天下来毫无所获,叶新夏原本还想在镇上住上一晚,第二天再问问,后来在村长夫人的再三劝说下才回了家。

  叶新夏蹲在自家的田里一边听着村民们的八卦一边割着田埂上的杂草,试图从他们的闲聊之中听到一些林筠初这几天的消息。

  叶新夏也说不上来自己对林筠初到底什么感觉,虽然也才一个多月,但是总感觉好像林筠初已经来了好久好久。

  久到,不适应林筠初的突然离开;久到,林筠初一失踪,自己就开始忍不住担心,担心她会不会遭遇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担心她会不会受伤、担心她即使平安归来,风言风语会伤害她……

  叶新夏机械地重复手中割草的动作,脑子里却又开始一遍遍回忆起和林筠初相处的时时刻刻、点点滴滴。

  林筠初出现之前,自己的生活一直都是种地、捡柴、刺绣三者无限循环,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的尽头。

  结果就在一个多月前,原本毫无波澜的生活,突然闯入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她亲手捡来的、在衙门里亲口说出让她登记在自己户籍下的。

  平日里,两个人各做各的活,真正交流的时候并不多,却又默契得像是相识好多年的好友。

  林筠初除了提到自己会打猎之外,对从前的事绝口不提,也从不问她的私事。

  每天早晨起来就开始一天的忙碌,从无怨言,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

  她会问很多平常村里常见的东西,包括各种小动物、各种农具、甚至还有衣服是如何穿的,好像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她还特别好学,只要她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都要自己上手去学,基本只看一遍就会,学习能力强得令人嫉妒。

  除了刺绣,想到这个,叶新夏就想笑。

  林筠初看到她刺绣、裁衣的时候,也捏了绣花针也要试一试,结果因为手太粗糙把绣线都蹭得打结,乱糟糟一片,绣花针也拿不好,往帕子上戳几针,手上就被戳出几个血口,试了几下,就死活不愿意再碰一下针线,像个小孩子一样。

  果然是孤独太久了,叶新夏想。

  这些事,林筠初没来的时候,自己哪天不做,怎么就只记得和林筠初一起做的时候发生的事呢?

  叶新夏想得入迷,手上的镰刀没放对方向,左手食指传来的刺痛,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伤口不深,但是挺长,鲜血瞬间就流了一手。

  叶新夏扔了镰刀,单手打开竹筒,用自己带的凉白开将左手的泥水草屑冲洗干净,将右手也冲了冲,捏紧伤口防止血流过多,然后去找止血的草药,这个方法还是林筠初告诉她的。

  林筠初跟了黄左一路,不得不说,这黄左还算有点脑子。

  黄左逃脱后,在山里战战兢兢躲了一天,晚上趁天黑夜深人静之时偷偷下山,林筠初知道他绕路,但不知道那么能绕,白天绕,晚上还绕,生生在山上饶了两天,好似知道有人在跟着似的。

  到第三天还偷了一户农家的衣服,伪装成农户进入镇集,哪里人多往哪里挤,入夜后才敲了一户人家的门。要不是她擅长蹲守和追踪,铁定会被甩开。

  林筠初看那小巷里破旧的小院子,再看看身后不到十分钟路程的镇集,不得不感叹还真是大隐隐于市。

  林筠初避开巡夜的人,两三步跃上院子边上的荔枝树,不期然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林筠初神经都绷紧了,悄悄做好打一架的准备,结果对方就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没吭声,转头继续盯着院子里那亮着灯光的房间。

  好家伙,这也是个蹲人的吗?

  林筠初细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确认这院子周边只有树上有人,并且树上只有自己和那个人再无他人,稍微放松了点。

  这一放松,就有点犯困,她盯着黄左三天,三天没怎么休息,又累又饿,实在有点撑不住。

  于是待屋里灯光暗下去之后,林筠初转头打量了一下身边那位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哥,悄声道和他打商量:“大哥,你还要继续盯着吗?”

  大哥转过头来看她,没说话。

  大哥脸上的黑布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林筠初实在看不出来他的表情。

  就在林筠初以为大哥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大哥点了点头。

  林筠初长舒一口气,往树干上一靠:“那我睡会儿,有动静叫我一声,三天没睡,累死我了。”

  大哥点点头,认真地做一个无情的监视器。

  待到身旁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大哥这才收回落在院子里的目光,把视线投向林筠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