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富林一号是因为采访, 没想到第二次就是因为私人饭局。
昨天晚上黎月筝答应得倒是痛快,贺浔刚刚问出口,黎月筝不过片刻愣怔便应了声。
不过临到关头真正站在别墅门口, 黎月筝却开始紧张起来。
从下车开始, 贺浔就没松开过她的手。此刻, 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掌心渗出的薄薄汗意。说到底,还是他们这关系在外人眼里应该太突飞猛进了些。
上回还是互不相熟的点头之交,这次就牵着手进了人家大门。
黎月筝还没想好, 要是贺榆书问起, 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不经意间,步子慢了下来, 思绪有些迟缓。
就在这时,掌心的力道突然紧了紧。
黎月筝下意识回头,和贺浔的眼神对上。
“怎么了?不走了吗?”
看了她几秒,贺浔的目光染上层淡淡的笑意, 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下。
手背上印下枚湿润的吻, 黎月筝心头一紧, 赶忙要把手抽出来。然而贺浔的掌心仿佛粘了胶水, 怎么都挣脱不开。
眼看就要走到正门口,黎月筝着急地拽贺浔的衣袖,压低声音急促道:“贺浔, 你别亲了…小心被人看到。”
“看到怎么了?让别人知道不好吗?”贺浔低笑着啄吻她手指,“不然你觉得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既然来了这里,就是抱着把他们的关系放到明面儿上说的目的。
黎月筝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在人家门口明目张胆, 到底是过火了些。
指尖潮热,隐约意识到贺浔现在这举动的原因, 黎月筝无奈笑道:“贺浔,你别这么热情会让我更放松一点。”
也就是贺浔,才能想出这种旁人想不到的法子。
怕她紧张,就想方设法让她转移注意力。
“嗯。”贺浔低低应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是我追的你,她不会多问。”
闻声,黎月筝的指甲轻轻刮他手背两下,一本正经,“这不是事实吗?”
贺浔眉尾轻轻抬了抬,眸色若幽潭黑沉,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意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遥远的记忆被勾了些出来,黎月筝的耳尖多了点红热。
老实说,他们之间好像是不存在追与不追的概念,不用言说的默契大过一切,水到渠成。
不过就贺浔那个性子,冷淡寡言又最是能忍,长期积压之下,有点外力推动就容易惊涛骇浪。而他唯一的那个钥匙,就是黎月筝。
所以黎月筝只要稍稍撬开一些,贺浔就再没了克制。
这也是后来重逢后贺浔不管不顾的原因,黎月筝是他的开关,是他所有欲望和理智的源头。黎月筝若是不在,一切能限住他的东西也全部消失。
来开门的是个熟人,也不知道简征什么毛病,专爱往别人家跑。
见到贺浔和黎月筝,简征的目光在他们相牵的手上扫了眼,而后笑着对贺浔道:“消失个把月不去公司不见人,没想到憋着口气干大事儿呢。”
黎月筝和简征相视一眼,礼貌性笑了笑。
后者随之点头,意味深长,“不过要说是为了黎小姐,倒也合情合理。”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往这儿跑得还挺勤。”贺浔意有所指,直接拉着黎月筝进屋。
简征挑了挑眉,没答贺浔的话,只是跟着二人往里走,边走边道:“我是知道你要来这儿,大早上就往这儿赶,见你这大忙人一面多不容易。”
尾音未收,从客厅沙发上窜出来个人。
还没等黎月筝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个满怀。
“嫂子!”姜眠亲昵地搂住黎月筝,脑袋往她怀里扎。
见着黎月筝被人拽过去一多半,贺浔条件反射就皱了眉,不过在听到姜眠那响亮的一嗓子时,眉毛又慢慢舒展开来。
听着听悦耳的。
姜眠这称呼说得顺嘴,却把黎月筝喊脸红了,尤其是她身后还有刚站起来的贺榆书。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啦!”姜眠还要再说什么,被简征一掌扯回来,“阵仗小点,小心吓着人家。”
姜眠不满地挤了挤鼻子,朝简征做了个鬼脸。
贺榆书一如既往地温煦柔和,见着黎月筝和贺浔进门,远远就走过来。
原本黎月筝还在纠结怎么同贺榆书做自我介绍,毕竟比起上次,是个人都会有所疑问。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贺榆书没有丝毫惊讶或者犹疑的态度,反而亲和更甚,样子看着分外欢喜,顺势就拉过黎月筝的手,笑盈盈地看了两人一圈。
“筝筝?”贺榆书拍了拍黎月筝的手,“真是个好名字。”
黎月筝尚未回答,突然从厨房里传来道醇厚的男声。
“厨房都要炸锅了,有没有人来搭把手?”
黎月筝闻声看去,就见厨房门口出来个中年男人,看着四十来岁,身材健硕,气质沉稳内敛,身上带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颗刚洗好的西红柿。
如果黎月筝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就是贺榆书的丈夫姜誉礼,贺榆书率先回国后,处理完国外事务的姜誉礼便也跟着回了国。
看着外头乌泱泱一群人,姜誉礼一愣,随后笑出来,“这么快人就来齐了,看来我得加把劲儿了。”
贺浔偏头低声对黎月筝道:“你在这儿先休息会儿?”
是询问的意思,他怕黎月筝不自在。
黎月筝笑着点头,“放心。”
得到黎月筝的应答,贺浔才同简征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走,一步三回头。
至于姜眠,也被简征顺手掳了过去。
贺榆书忍俊不禁,“担心的和什么似的,还是头一次见贺浔对人这么上心。”
闻声,黎月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说别的。
客厅里只剩黎月筝和贺榆书,现在离中午还有一会儿,贺榆书主动提议要去外面花园走走,黎月筝自然答应。
今天天气好,外面的温度又不过分燥热,院子里有绿荫道,清爽的风穿枝叶而过,蝉鸣声清浅,有种别样的静谧。
两人坐在树荫下的藤椅上,贺榆书倒了杯凉茶给黎月筝。
“谢谢——”黎月筝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像从前一般叫贺女士,好像有点怪异。
贺榆书懂她迟疑,主动道:“我还是喜欢和你们更亲近些,你和贺浔一样,叫我姑姑就行。”
对方的体贴关怀让黎月筝倍感照顾,也不由地放松了些。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就觉着对你格外有眼缘,没想到更深的缘分在这儿呢。”贺榆书将茶杯推过去,笑容温婉,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好,真的好。”
凉茶沁人,从杯口溢出淡淡的茶香,黎月筝的指尖轻轻摸过杯壁,抬眼看向贺榆书。
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和贺浔这段感情复杂,若从十年前说起,过程曲折,也确实难讲得明白。
还是贺榆书先把黎月筝的疑问说了出来,“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对你们两个的事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一点都不好奇。”
贺榆书把茶壶搁在边上,而后和黎月筝的眼睛对上。
“你应该也知道,贺浔他性子冷,这么多年了,虽然我和他联系不少,但确实也算不上亲近。至少在我印象里,他只有对你是例外。”
脑子里闪过张脸,贺榆书眸中浮出丝没什么温度的淡笑,“不过有那样一个父亲,也难怪贺浔的性子热不起来。”
提起贺庚戎,黎月筝有片刻的恍惚。
自从贺铭礼和贺璋相继出事,贺庚戎这个名字好像也随之消失。
最后知道他的消息还是在医院那次,缠绵病榻,靠药物和机器不人不鬼地活着。就像从来没有父亲一般,贺浔从不提起贺庚戎。
就是在十年前,贺浔也极少同黎月筝说起。几次目睹贺庚戎对贺浔的家暴,黎月筝心有余悸,事后给他处理伤口时,更是会刻意闭口不谈贺庚戎。
这个在黎月筝回忆中留下晦暗阴影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无比模糊。
贺榆书没有多提贺庚戎的意愿,很快带过话题,“贺浔很少和我说自己的事,我也不太过问,不过隐约也能猜到一点。”
“说起来有点冒昧,虽然八九不离十,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
这一次,贺榆书看向她的目光好像格外深沉。长久地注视着黎月筝,视线缓缓掠过她眉眼,像是在凝望什么,眸中情绪有些复杂。
片刻,贺榆书问道:“你之前,是在延水县生活过?”
闻声,黎月筝愣了下,继而点头,“嗯,小时候在那里待过一阵子。”
贺榆书又问:“十年前?”
记忆被撕扯了瞬,黎月筝再次点头应了声。
得到这个答案,贺榆书突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唇边又漾出笑容,连续说了两遍,“终于,终于。”
黎月筝没明白贺榆书此刻的感叹,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却又不知道缘由。
而后,她看到贺榆书眸中浮现出微微的莹亮,声音欣喜。
“我一直在想,贺浔心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能让他一年一年地等,一年一年地找,十年了都不放弃。”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