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在日常生活中有没有见过一种人,撂狠话的时候比谁都狠,一旦冷静下来,连狠话的百分之一狠毒都达不到。

  我李俊秀就是这样的人。

  我唾弃我自己。

  从HK南丫岛回首尔的路上,我一边飞一边反省,很快,我的脸就像便秘了一样,十分扭曲。

  朴重吉站在我的肩头搭便车,看得一清二楚:“后悔了?”

  疲惫的金光日坐在我的掌心,闻言浑身一抖。

  大概是以为我后悔饶他一命,现在变卦了。

  “怎么会后悔呢!金光日罪有应得!”我先是强调,然后拿出讲理的态度,“我是想啊,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又没有办法选择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从这个角度,我是不是太自私太不负责任了?”

  “对对对!”金光日连连附和。

  “对什么对!我跟你说话了吗!”我“呼”地一吹气,把他吹得向后躺倒。

  朴重吉无奈地看着我:“生孩子是我的主意,要说自私、不负责任,那也是我。你只要这么想就好了。”

  我说:“是你提出的,可是我没有反对。”

  他双手一摊:“那怎么办?又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是男人,没有子宫,蜘蛛卵一旦入体就会吸附在他的腹腔,立即共生,无法拔除。”而后叮嘱道,“普通黑寡妇的卵14到30天就会孵出幼蛛,蜘蛛精和人类的混血因为体型较大,至少需要7个月才能孵化,他的腹部会出现明显的变形肿胀,如果不想引人注目,这7个月最好不要出现在人前,等生下孩子,或者幼蛛破体而出就轻松了。”

  人死万事休,彻底解脱了,是挺轻松的。但金光日不想要这个结局:“阴间使者是吗?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把那玩意儿从我身体里取出去!”

  朴重吉说:“金光日,你认为阴间使者需要什么?凡间的金钱和权力、肉TY望对我们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而且我们还没有绩效考核——阴间公务员盼着多死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呐。”

  “鬼就没有Y望吗?!”金光日大骂,“阿西吧!我周围的鬼就有啊!香火供奉!后代的前途!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无亲无故?!”

  “我问你两个问题,”朴重吉问一个问题便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认为人类的亲情能延续到第几代?逝去百年的高祖以上的祖宗,比如天祖、烈祖、元祖、鼻祖认识(重音)、爱护现存的曾孙、来孙、晜(kun一声)孙、仍孙、云孙、耳孙吗?反之也是一样。

  “第二,你认为我成为阴间使者多少年了?如果我有子孙后代,我管得过来吗?如果我没有子孙后代,我需要管吗?更何况,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和经营才会有的。”

  金光日哑口无言,嘴一瘪,不由自主地出现委屈的神情。

  他的脸小,五官精致,睫毛很长,一般做出这个模样总会引起身旁的人的关心。

  但没有得到在场两个男人的任何同情和怜惜。

  某个瞬间我有想过让他学我去医院“声波碎石”,但蜘蛛精和人类混血的卵有可能孵出人类孩子来,只好作罢。

  我问朴重吉这枚卵是哪里来的。

  他说在郁陵岛的渔村里捡的。

  好吧,还想等金光日“生”了之后把孩子或者小蜘蛛精送回TA父母亲人身边呢,这下没辙了。要说“生”完送去育幼院吧,我又怕金光日先下手为强把TA杀了。

  这几个月还是盯紧一些吧。

  2011年7月28日,我26岁生日,是在我的新家里过的,比搬新家那天要热闹得多,除了有戏约的几个演员,上次到的人这次到了,没到的这次也到了,比如卓秀浩、毛泰久、都贤秀、姜耀汉、郑巴凛(高等学校放暑假了)、吉茂园(大学同放暑假)等人。

  哦对了,还有隔壁顶楼的金光日,他穿着一套宽大的黑色休闲服饰,坐到我所在的客厅的沙发一角,神色萎靡。

  我总是忍不住去看他的肚子。

  次数之频繁很快引起了卓秀浩的注意:“他身材走样了吗?你老看他。”

  我欲言又止。如果让卓秀浩知道金光日现在是个孕夫,那金光日真的会羞愤欲死——依照卓秀浩的本性,他非常可能强势围观。

  最终我决定闭上我的嘴,转移话题:“今天的生日,我特意请专业的活动策划来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卓秀浩指了指大门口还新鲜着的客人们的唇印墙和满屋子的燕尾服男侍应、兔女郎女侍应:“……你想让我怎么评价?”

  “不要扫兴嘛,我看其他人挺开心的。”我指了指尹熙材、赵英民、黄敏成和林知心、郑裕美、崔贞熙,这几个举着亮片喷枪和侍应生们嘻哈打闹,玩儿得挺尽兴。

  “party animal,当然开心了。”卓秀浩说,“你再去另一边看看。”

  我知道他想让我看哪些人,我早看过了,也早打过招呼了。

  之前说过,我的新家有两个大客厅,通过宽敞的走廊连接,另外一间的气氛截然不同。李英俊浑身散发着“让我独美”的气息,对着一切能反光的物体自恋不已。

  毛泰久撑着下巴看着热闹的人群,眼神时而充满兴味,时而凌厉凶狠,应该在头脑风暴。

  都贤秀和郑巴凛手机不离手,时不时发发语音、打打字,心根本不在这里。

  法学生吉茂园正在两眼放光地请教现任法官姜耀汉,聆听他的教诲。

  “其实你也喜欢安静的,为什么来这边?”我问。

  “摄影师不应该跟着模特吗?”卓秀浩说。

  有道理。我比了个V,他用手机拍了张照。

  热闹散去之后,朋友们带着我的回礼离开了,金光日却没有走。

  活动策划公司和住家保姆、几个保镖正在收拾残局,我把他叫进了我的卧室。

  “你不请自来,在我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想干什么?”关上门后,我双臂环胸,质问他。

  他掀起衣服下摆,露出腹部,用手指从肚脐处沾了沾,然后离开腹部,在他的手指和腹部之间,出现了一条细到几不可见的丝线。

  “……”见状,我松开了双臂。

  他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了摇头。

  “那就把那个该死的阴间使者叫来!”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吼。

  “他又不是我的手下,能让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金光日扯断丝线,放下上衣,无力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李俊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嗯?要我跟韩晴结婚吗?我马上就向她求婚,马上结婚登记,只要你能放过我。”

  “呲。”我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跟韩晴结婚?凭你也配?”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把孩子生下来,是人我就送育幼院去,是妖我就送郁陵岛去。”

  “你这是要我死啊!”他双眼饱含怨恨地看着我。

  “……那天晚上你见识过我的法术了,是妖的话,大不了我替你剖腹产。”我说。

  “……”他用力地搓了一把脸,“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别怪我走极端。”

  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有亲朋好友,失去谁都会让我痛苦。

  他言语威胁我,但没有实施,大概是不确定对我有没有用,实施之后承受不了后果。

  我刚要发火,他就脸色一变,连忙捂住了嘴,冲向了盥洗室,随即从里面传出“呕……呕……”的声音。

  孕早期,恶心呕吐的现象出现了。

  好惨。

  我突然就不生气了。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扶墙而出:“我是认真的,李俊秀,只要让我活着,干什么都行。因为,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我示意他我在听。

  他说:“我做了伪装,收买了一个妇产科医生,让他给我做了静脉血采集(怀孕5周以上可做,通过提取静脉血内胎儿游离DNA,比对父亲DNA样本确认亲子关系),最后发现,肚子里的玩意儿的DNA竟然和我的相似度达到了99.95%!”

  这个真的太让我意外了!

  我只听说过接受脊髓捐赠的人的造血系统和免疫系统的细胞的DNA有可能会变成捐献者的DNA。而且,那些研究表明除造血系统和免疫系统之外的其他细胞还是本人的DNA,不是捐献者的。金光日这是几乎等同于有了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已经能从肚脐拉出蛛丝了,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蜘蛛。”他斜靠着门背,一脸绝望。

  已经这样了,安慰是没有用的,更何况还是来自始作俑者的安慰。我只好说:“普通人因为生妖人混血而变成妖的记录还没有呢。”

  说到人变妖,老家那个大宗里的女孩子变九尾狐是因为诅咒和怨念,不是自然产生的。

  他听了依然忧心忡忡。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在密切观察金光日,他也很配合,为了防止他的卫兵们发现他的异常,装作和我感情深厚,住到了我家的客房里,不让他们探访。

  孕中期,金光日胃口大开,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为了不让他露馅儿,我把住家保姆和三个保镖都暂时遣回了李家别墅。

  孕晚期,金光日被腹中的胎儿(照过B超了,目前是人型)压迫到了内脏器官,每晚失眠,尿频,他睡不成,也想让我睡不成,跑到我卧室门口“bangbangbang……”敲门,以为能吵醒我。

  笑话!我的睡眠好得很,像宝宝一样。

  2012年1月的某一天晚上,金光日羊水破了。

  我给他在客房做的剖腹产,他生了个男婴(目前)。

  生完孩子一周后,他进入了涨奶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