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
柯南皱着眉重复一遍, 他当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吉水彰的身上，没有去观察安室透的情况, 可如果这人真的对这个单词反应这么大，加上先前那些关于卧底身份的猜测，难道安室透是……
“柳原小姐可能是弄错了吧。”金发男人从那一瞬间的紧张之中平复下来，理由充分道，“当时柯南突然喊了一声‘Zero’，不止是我，就连雨森小姐和吉水先生都被吓到了吧, 这只是正常的反应而已。”
柳原月不置可否道：“人在惊讶的时候才会露出最真实的表情，比如雨森小姐当时的情绪仅限于惊讶，而吉水先生因为认为自己的魔术被打乱，担心会出糗，所以有少许愤怒。”
她停顿了两秒, 似乎对自己的观察也感到不解，朝金发男人问道：“可安室先生, 为什么你会露出短暂的悲伤？”
听到这个问题, 那双紫灰色的瞳孔被眼睑覆盖，安室透沉默了一瞬，淡淡道：“人的表情这么精细，柳原小姐真的能够分清惊讶和悲伤吗？”
窗外有阴云飘过，将最后的一点光线遮挡，于是他的金发都随之暗淡，失去了夺目的色彩。
事实上，诸如安室透这般的狡辩是最好戳穿的, 惊讶与悲伤的表情差距在她的眼中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况且……他现在的表现根本就是全然的、难以掩饰的悲伤。
柳原月正要开口, 手指却被柯南轻轻捏了一下，男孩自然地将话题从这件事上转移：“月姐姐，我们先把这起案件解决吧？”
探究安室透的秘密并不急于这么一会，柳原月蹲下来，顺手捏了下男孩软软的脸蛋：“好吧，那么舞台还是交还给我们的小侦探吧。”
“月姐姐！”
受不了又被她当成小孩子，柯南鼓着脸打算郑重强调一次，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在对上女生双眸的时候尽数吞了回去。
面对那样一双期待的眼睛，还有那么可爱的表情，他怎么可能还说得出其他的话嘛！
柯南刚鼓起来的脸就瘪了回去，身体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攥着她的手指也忍不住用力了一点。
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还有病人也需要回房休息，他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吉水哥哥是早上八点多到的病房，雨森姐姐是十点左右。据雨森姐姐所说，中村哥哥在十一点服过一次药，根据发作时间推算，中村哥哥所吃的药大概率是氨茶碱片。当然，这点只要询问中村哥哥的主治医生就能知道。
“氨茶碱片的起效时间快，但作用时间也短，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的话，中村哥哥在十一点那次发病之前就已经出现过一次哮喘症状，以两个小时的药效推断，第一次发病大概率是早上九点，也就是吉水哥哥到病房不久。
“那一次发病，是吉水哥哥帮忙倒水送药的吧？那个玻璃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你心虚，看到水杯就会联想起自己的行动，才这么紧张。因为在帮助中村哥哥吃药的时候，你在氨茶碱片里面掺了氨茶碱缓释片，也就是说，当时的中村哥哥服用了两种药。
“等到雨森姐姐过来，有她在场，你不敢再做其他动作，所以中村哥哥那一次服用的氨茶碱片其实并没有过量，是你在他被送去急救之后率先提到了这点，希望误导我们认为是中村哥哥自己服药时没有注意，这才出了事。”
石井一辉觉得这孩子说得确实像那么回事，但是这就更奇怪了，他提出反对意见：“不对啊，小弟弟，刚才你不是还说那个什么氨茶碱片和氨茶碱缓释片效果是一样的吗，就算吉水不小心拿混了，也不会有太大关系吧？”
“如果单独吃任何一种，当然不会有太大问题。”柯南陈述事实道，“但我说过了，氨茶碱缓释片的起效时间很长，血药浓度会在四至七小时达到顶峰，如果中村哥哥九点服用了氨茶碱缓释片，那么下午一点过后将恰好是他的血药浓度峰值，但不要忘了，他在十一点过后还服用过一次氨茶碱片，同样是在两小时后的一点多药效最强。两种药物在中村哥哥的身体内叠加，因此造成了氨茶碱服用过量，出现惊厥昏迷等症状，甚至有致命风险。”
被他将时间线理得一清二楚，吉水彰的心脏坠下，面如土色，嘴上却坚持道：“口说无凭，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
柯南见多了这类罪犯，神色平静道：“氨茶碱药物并非随便可以买到的，小票大概被吉水哥哥处理掉了，没吃完的氨茶碱缓释片也被你混在这堆药里，伪装成是中村哥哥住院时正在服用的，如果你狡辩，我们的确没办法确认药物的归属。
“但今天雨森姐姐的迟到在你的预料之外，所以这样的手法应该是你临时起意，药也是早上才买的，所选择的药店只会在医院附近，高木警官多问几家就能找到。
“不过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只要中村哥哥醒过来，他一定知道哪些药是自己的。你说呢，吉水哥哥？”
那板突兀的氨茶碱缓释片被挑选出来，摆在吉水彰的眼前，令他百口莫辩。
雨森秋美悄悄抱住他的手，低声问道：“阿彰……不是这样的，你不会做这种事的，对吗？”
“我……我没想真的杀了他……”吉水彰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破，他用右手捂住脸，语气崩溃，大喊道，“不怪我，是他逼我的！”
青年的情绪愈发激动，将桌上的那堆药挥到地上，咒骂道：“中村，中村！他的魔术技术比我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和我抢秋美！是他活该！是他的错！”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雨森秋美面露愕然：“什么？”
“我看到了……”吉水彰死死看向自己的女友，咬着牙关道，“上周六，我看到了，你和中村走进一家商场。”
“啊？”这番话让石井一辉都感到讶异，“只是去商场而已，吉水你会不会想多了？”
“没有！”
吉水彰扭过头，大声道：“我跟着他们逛了一路，秋美还给中村挑衣服，一直在笑……我……”
他没办法再说下去，眸光中的伤心逐渐被愤怒代替：“我今天买药的时候，没有想一定要动手的，是中村，他突然提起学园祭的事，他还想和秋美搭档！
“然后……然后他发病了，我就没控制住自己，把缓释片混进了药里，又把呼叫器弄坏了。
“我本来想，等他受不了的时候，我会去叫医生救他的，我只是要让他认识到错误！”
“阿彰！你在说什么啊！”雨森秋美兀然甩开他的手，双眉蹙起，发尾扫过他的脸颊，“我和中村什么都没有！那天去商场……”
说到这里，她几番张口，最后重重叹息一声：“那天我是去给你挑礼物的。”
“礼物？”
吉水彰不肯相信，试图去握住女友的手：“我的生日早就过了，你给我挑什么礼物？秋美，你不用骗我，我不会怪你的，都是中村的错！”
雨森秋美后退一步，尝试看懂男友的表情。她紧紧盯着吉水彰，却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阿彰，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和中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她越说越气恼：“算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解释的！”
“啊……是不是那件事？”大致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石井一辉满脸为难地开口，“那天雨森也约了我，早知道我就一起去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没料到这件事还能再掺进一个人，吉水彰不敢置信道：“也约了你？为什么？”
“其实……”石井一辉打量了一下雨森秋美的神色，把话说完，“雨森她真的是想给你买礼物啊吉水，马上情人节要到了，她说她巧克力做得不好，想给你买件合适的衣服，又觉得中村体型和你接近，才拜托他帮忙，也让我去一起给点建议。不过那天社团临时有事，我才没能去成，只好让他们两个人去了，这才让你误会了。”
雨森秋美摇摇头，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和她交往了几个月的男人，有种荒谬之感油然而生。
她的确有想过帮他隐瞒，但那是建立在这是真正的意外的基础上，可真相却并非如此：“没有误会……他连问都没有来问过我，是因为他平时就有这种念头，才会这么想，才会到了杀人的地步。”
“秋美！我不是！我……我……”
吉水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朝女友的方向走了两步，接着双腿一弯，跪在了她的面前：“秋美，原谅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迟来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雨森秋美不为所动，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裤腿，漠然道：“这种话，你应该留着和中村说。”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的哭声渐渐响起在病房内，被浓云笼罩的长空却终于破开一道天光，穿透窗户玻璃洒了进来，停在众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