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过去晚上的搜查只是过了第一关, 周五早晨,八点不到, 星野纱织敲响了他们的房门,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件事的真相。
在确认那两个孩子的安危之后,她没有多说什么,兀自沉思着他们描述的人体实验是否为真。
柳原月看出了她的怀疑,说道:“星野老师如果不相信,只要看渡边校长是否报警。但依我之见,他是绝对不敢寻求警方的帮助的。”
“可我们学校本就……”星野纱织知道实验室里有哪些不便于展露于人前的东西, 但易地而处,有孩子在她的责任范围内失踪,她的第一要务一定是将孩子找回来,确保他们的安全。
她心中那杆名为信任的天平已然逐渐向眼前的这对姐弟倾斜,但最后的那点不甘心让她说道:“渡边校长想要的只是扩大我们教的影响力, 把学生们培养成才,怎么会做伤害他们的事呢?”
告诉星野纱织的真相足以让她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柳原月听出来这句话中的自欺欺人, 没有再回答她,牵着柯南朝房间外走去。
到了门口,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星野老师,救恩不会失落,可您信错了神。”
-
整所学校明显比前几日的氛围更加紧绷,原本只在晚上出现的巡逻队也时不时从路上穿行而过,比起之前只有两个人的散漫队伍,现在由五人一组组成的队列要更令人警惕得多。
那些一面之缘的其他教众也都从她的身边匆匆走过, 避免与人产生不必要的交流,大约是收到了什么指示。
柳原月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仿佛被无数双眼睛打量, 一举一动都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只会让事情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为了表现出她没有将两个孩子偷走的能力,她早上特意挑了条米白色的棉质长裙,在外面披了件淡蓝色的针织外套,致力于凸显自己的柔弱人设。
加上她昨天本来就把膝盖撞伤了,走起路来也是慢吞吞的,与众人心目中的嫌疑人人员千差万别。
用孩子做人体实验的事情当然得瞒住,那么实验楼的存在就绝对不能出现在这件事里,渡边嘉浩对外宣称是“有人从校医院将两名学生掳走”,而劫匪能够避开学校内的这么多监控探头,也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校内人员。
虽然没有明说,但柳原月发现这些表面和谐的教众已然开始互相怀疑,最初那种固若金汤的信任随之逐渐倾塌。
这样看来,柯南的救人之举即便让他们在学校里举步维艰,却也并非对其他人没有影响。
陪在剩下的学生身边的人更多了些,甚至连她与柯南都不断收获到关注的目光,有担心有怀疑。
因为之前出了苍介和隆太那样的事,现在一位老师一堂课最多只能教导三位学生,今天的课并没有不允许旁听的限制,作为关心弟弟的姐姐,柳原月没有不参加的选项。
柯南安静地吃完早餐,整理着这几日来见到的蛛丝马迹。
他的右手被柳原月牵着,半点不用思考地跟着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插进了裤子口袋。
等等——
口袋为什么是空的?
柯南的脚步倏地停住,连瞳孔也控制不住地放大一瞬,右手松开女生,在口袋里翻找起来。
在他的手臂突然僵硬的瞬间,柳原月就察觉到了不对,先一步将他整个人遮住,以免引起过路人的注意。
他们还在外面,纵然途径的人不多,但做出太突兀的举动依然具有极高风险。她耐心地等他找了几秒,接着才将他抱起来,问道:“怎么了,亚瑟是走累了吗?”
柯南环住她的脖子,嘴唇贴在她的耳畔,小声说道:“解药不见了。”
“嗯?”
为了预防突发状况,解药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尤其在晚上出门前更是认真检查过。昨夜的全部行程依次从她的脑海中闪过,柳原月压低声音,借着他的身体挡住唇形的变化,问道:“玫瑰从还是祇园?”
柯南想起他从花丛里站起来时被什么勾住的感觉,猜测道:“应该是玫瑰从。”
如果是掉在了祇园,她还能找星野纱织再带她去一趟,可玫瑰从在实验楼正前方,星野纱织根本没有去那里的权限。
交谈之际,同样带着孩子来上课的的奥美教教徒走到她的身边,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在陌生人的注视下,柳原月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后背,哄道:“我们先上课,晚上姐姐再陪你玩,好不好?”
假如解药真的掉在玫瑰从,他们今晚只能冒险再去一趟了。
柯南点点头,表情也恢复了孤独症患者的冷淡,答应道:“好。”
-
负责这堂课的酒井老师是一位柳原月从没接触过的奥美教教徒,她进来的时候带着几台游戏机模样的东西,左上角有个类似计时器的装置,闪着淡蓝色的光。
酒井老师是个十分活泼的人,看起来才大学毕业不久,站在教室前轻轻拍了下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拿起一台游戏机,介绍道:“各位同学,游戏机里有四个游戏,都是超级好玩的噢!有没有想先试试的?”
三个孩子没有一个理会她,自顾自地拿了一台游戏机回去座位,试着拨动旁边的按键。
没用多久,他们就摸索出来了游戏的玩法,逐渐沉浸其中。
柳原月对上酒井无奈的笑容,从她手里接过最后一台游戏机,说道:“他们看起来都很感兴趣。”
酒井笑着点点头:“是啊,他们的专注力很强。柳原小姐也可以试试,亚瑟这么聪明,您的反应力不会差的。”
游戏机上有四个游戏,第一个是“拼木楔”,要求是用最短的时间将九个四分之一圆形木块放进正方形平面内,是一项空间智力游戏。
第二个游戏是“赛门”,屏幕上不断出现数位不等的醒目数字,要求尽可能多地记住这些数字,并且重复按下。
第三个游戏与第二个游戏颇为相似,接连涌出的一连串数字随时可能停下,但只要求记住并复述最后的三个数字。
第四个游戏是“拉比林特斯迷宫”,要求玩家操纵游戏手柄调整平面的倾斜度,保护在迷宫通道内滚动的小球躲开陷阱,直到走出迷宫。
这些是用来检测创造力、注意力、记忆力以及解决问题能力的游戏,目的也显而易见,是为了测试出孩子们的智力上限,并且更好地发掘他们在各个方面的潜能。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游戏的确很令人着迷,尤其是在分数和时间上竞争第一名令人欲罢不能,连她也忍不住“Restart”了很多回,但这么一整天折腾下来,体力与脑力的消耗也显然不小,她的确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事情了。
这么高强度地参与游戏,连柳原月这个大人都颇感疲惫,何况是几个本应在念小学的孩子。
奥美教一日一顿的教规在这种时候得到了充分利用,连午餐时间都不用分配,只需要短暂的休息,课程就可以继续下去。
患有孤独症的孩子专注力确实非同一般,就像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一样,他们依然在老师准备好的几个游戏里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天赋。
柳原月放下手中的游戏机,侧身看向在迷宫游戏里忘我投入的柯南。仿佛是激起了他的挑战欲和胜负心,他不断刷新着最短用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起来乐在其中。
完全融入现在的身体了啊……
她在心里评价道。
-
酒井需要的数据悉数被游戏机的内置计时功能记录,玩得快睡着了的孩子们也依次被人接走,柳原月陪着柯南刷新了最后一次记录,结束了这堂课。
刚走出教学楼,他们就被迎上来的星野纱织拦住:“柳原小姐。”
在这种时候见到她,柳原月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朝她礼貌微笑道:“星野老师,什么事?”
星野纱织抱歉道:“是这样的,柳原小姐,学校里的事情您也听说了,孩子们失踪实在不是一件小事。经过管理层讨论,我们决定将孩子们集中在工作人员住宿区域休息,由我照顾他们的起居,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简单来说,就是要把柯南带去其他地方。
柳原月的唇角勾了勾,问道:“星野老师,这是商量还是通知?”
星野纱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劝道:“柳原小姐,这是校长的安排,我建议您不要拒绝。”
她看了一眼柯南,眼神坚定地对女生保证道:“我会保护好亚瑟,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听起来是针对昨晚孩子丢失的事,但柳原月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在承诺不会让柯南被奥美教的其他人伤害,但这也意味着柯南今晚不可能随意行动。
既然无法拒绝,柳原月没有再花费时间在无意义的对话上,同意了这个决定。她蹲下来,借着拥抱男孩的机会,在他的耳边说道:“放心,我会把解药找到。”
说完,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手却被柯南用力拉住。
男孩的唇紧紧抿着,缓慢地朝她摇了摇头,强烈的反对态度几乎写在脸上。
柳原月可以读出来他并未言明的关心和担忧,满溢的正面情绪让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相信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