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的讥讽仍在继续。虞慕枝屏住呼吸,缓慢闭了闭眼眸。

  再睁眼时,他忽然发力,用尽全力扑过去。苏瑾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击,身子狠狠一晃,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后腰,苏瑾一摸,抓到一支短小的玉钗。

  “你——”

  怒气推动血液沸腾,苏瑾气急攻心,加上腰际隐痛,眼前视野有些模糊,虞慕枝喘着粗气,表情从未有过的冷漠。

  “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

  苏瑾瞪大双眼。

  与此同时,他清晰感受到,剧毒正顺着血管游走。他想用真气强行逼出,却赫然发现,毒素侵入肺腑的速度快到他来不及运功。

  刚才的勃然大怒,加快了毒素的运行,虞慕枝浑身是血,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

  眼看着苏瑾跌跌撞撞倒在地上,他呼出一口浊气,再也坚持不住,软软倒地。

  一双修长的手扶住双臂,软堕的身体被人轻轻抱起。

  虞慕枝神经骤然绷紧。

  “枝枝,别怕是我。”

  燕陵尘不顾一切地将虞慕枝拥入怀中,虞慕枝此时方觉全身无力,扔掉发钗,靠在他的肩头喘息困难。

  苏瑾的残军被东唐的将士斩杀。

  漫天的血雨中,唯他们二人紧密相拥。燕陵尘不断亲吻着他的发梢头顶,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虞慕枝更重要的事情。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是苏瑾抓着疾步跑来的燕陵尘的袍角,表情痛苦地说了什么。

  燕陵尘面无表情,拔出腰间长剑,覆住他的双眼,骨肉断裂的声响在一片死寂中异常刺耳。

  虞慕枝微微一颤,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虞慕枝动了动手指。

  手被人紧紧握在掌心,异常的温暖细腻,虞慕枝顺着热量的来源看去,只见燕陵尘伏在床边,抓着他的手不放,睫毛不时轻颤一下,嘴里喃喃着几个字。

  凑近了,原来是在喊“枝枝”。

  虞慕枝心里一酸,又一暖,拿起自己的衣服披到他身上,又屏住呼吸,缓慢凑近燕陵尘。

  距离越来越近,虞慕枝伸手,拨动他的睫毛,才使了一下坏,正好对上燕陵尘适时睁开的双眼。

  虞慕枝愣了。

  燕陵尘从初醒的懵逼迷茫,瞬间转为欣喜若狂。

  虞慕枝被他灼热炽烈的目光盯得脸颊通红。

  下一秒,燕陵尘不由分说将他圈进怀里,仔仔细细地亲吻了好几遍。生着细密胡茬的下巴疯狂磨蹭,光是亲还不够,还不时伸出舌头舔他的耳垂,啄他的掌心,又托着他的腰身摩挲。

  虞慕枝被他过于强烈的热情弄得差点背过气去。

  “够了,够了……”

  虞慕枝好不容易吸了口空气,费力推开黏在脸上的头:“燕陵尘,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枝枝!枝枝!”

  燕陵尘兴奋得丧失了语言能力,只会抱着他一个劲叫枝枝,虞慕枝捏住他的脸:“够了,你消停一点!”

  燕陵尘被他捏得嘴都撅了起来,眼睛弯成一对月牙,甚至还不放弃,撅着嘴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虞慕枝别过脸。

  没眼看,没眼看。

  “枝枝,你快看看我呀!”燕陵尘从背后环住他,轻轻咬他的耳朵,虞慕枝没好气:“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等等,你干什么?!”

  虞慕枝抓住那只解他衣带的手:“燕陵尘!”

  “我帮你换药啊。”

  燕陵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怎么……不早说。”虞慕枝窘迫地放开燕陵尘,燕陵尘沉浸在他苏醒的喜悦中,压根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低着头,专心致志解他的衣服。

  “你先等等。”

  虞慕枝想起重要的事:“我们现在在哪里?”

  “东唐的营帐啊。”

  “北朝境内?!”

  “不是,我们在巍峨山附近,你昏倒之后,我就赶紧带你回来了。还好我来得及时,要是再迟一点,你就……”

  燕陵尘难受地低下头。

  “你为什么要跑这里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走漏消息,你直接折在北朝……”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燕陵尘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我唯一害怕的,是你离开我。看见燕长澜要杀你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我不应该答应你的要求,更不应该放你独自涉险,要是你出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

  燕陵尘眼中闪着水光。说不下去,嗓音都在发颤。虞慕枝怔忪不已,望着他的垂头丧气,有再多苛责的话语,也无法吐出。

  “好啦,我现在好好的,就在你身边呢。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燕陵尘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胸前的衣襟被热泪打湿,虞慕枝轻轻一颤,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我放心不下你。你走的第一天,我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被燕长澜鞭打,奄奄一息。”

  “苏瑾,还有燕长澜呢?对了对了,暗雨他没事吧?”

  虞慕枝紧张兮兮,生怕暗雨也和暗风一样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暗雨已经救回来了,他受的伤比你轻多了。至于苏瑾和燕长澜,都死了。”

  燕陵尘口吻冷静,却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暗恨:“燕长澜被我一剑穿喉,苏瑾也死在我的剑下。让他们这么轻松死掉,实在是便宜了他们。我已经下令,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城门十年,尸首挫骨扬灰,”

  虞慕枝沉默倾听着。

  本想劝阻,话到嘴边又默默咽回。

  燕陵尘要出气,就由着他去吧。

  那两个人罪有应得。

  “不过,十年也太久了。让百姓看着两个骷髅,对百姓的心理健康多不好啊。”

  燕陵尘想了想,笑了出来。

  “好,我都听枝枝的,三个月后取下就是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昏睡的这几天,杨越重新夺回了雁鸣关,昨日我收到权褚泽的密信,他决定撤兵,不过,为了不落人话柄,我就用你做了个借口。”

  虞慕枝呆呆的:“什么借口?”

  “北朝俘获了摄政王,东唐放言只要放回摄政王,就同意北朝和谈的请求。”

  “权褚泽要这个台阶,我就给他,战争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他起兵原本就不是为了打败东唐,我们斗得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总之,现在战事已经平息了。”

  燕陵尘笑意盈盈地看着虞慕枝。

  至于代价和条件,虞慕枝就没必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