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慕枝态度坚决。

  让他承认真相不如杀了他。

  燕陵尘怒上心头,燥火与郁结疯狂生长,蚕食尽为数不多的理智。

  虞慕枝强行压抑着即将破喉而出的呼喊,两腿战战,抖得如筛糠,这天底下怕是再没人让他这么害怕过。

  “朕允了。”

  燕陵尘扔下三个字,冷冷拂袖而去,独留下虞慕枝在原地伤怀。

  张福端着鸩酒匕首和白绫上来的时候,虞慕枝还在使劲憋眼泪,张福见状,同情地叹了口气:“殿下,您自选一样吧。”

  虞慕枝险些咬了舌头。

  “我怕疼,也晕血,就——这个吧。”他指了指白绫,张福又问:“殿下,是你自己来,还是我们帮您?”

  “你们来吧。”

  虞慕枝苦笑:“我下不去这个手。”

  张福命狱卒押住他,白绫子缠绕到脖颈上,虞慕枝顿觉呼吸困难,后脊梁直冒冷气。

  “等等。”

  虞慕枝咽了口唾沫:“你、你这白绫……”

  张福拍着胸脯子:“这白绫是皇家手工制作,质量绝对有保证。”

  “行吧。”

  虞慕枝认命地闭上眼睛:“动手吧。”

  张福:“殿下,您还有没有遗言?”

  遗言是有的。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大叫。

  燕陵尘,我x你十八辈祖宗!

  虞慕枝含着热泪,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张福挥挥手:“行刑。”

  白绫缓缓收紧,虞慕枝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燕陵尘迟早也得死,就是他不死,他也会把他带下去……

  他还是不想死。

  白绫收敛了几寸,虞慕枝身子一软,“咕咚”一声栽了下去。

  张福和狱卒目瞪口呆。

  狱卒犹豫着问:“张公公,您看是不是泼醒了再行刑?”

  张福瞄了眼角落里的黑暗:“不必泼醒,继续。”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如旋风般猛冲过来,燕陵尘几下解开虞慕枝脖子上的白绫,阴沉着脸,一把将人抱了出去。

  狱卒人傻了:“这、这……”

  张福意料之中地笑笑,指着白绫:“送你了,给你老婆做裙子去。”

  ……

  一睁开眼睛,虞慕枝立马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不痛,舌头也没有掉出来。

  他胡乱摸索着,一转头,燕陵尘坐在床边,凉凉地盯着他看。

  那眼神并非单纯的嘲讽或是玩味,藏着很多让他看不懂的东西,

  “醒了?”

  他笑了一声,坐了过来,直直对着他的脸。虞慕枝舌头打结,头皮发麻,大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他被燕陵尘耍了。

  燕陵尘从他的背后搂住他,啄了下他的颊侧,温软的唇瓣流连在他的额心和眉眼:“吓坏了?别怕,都过去了。”

  虞慕枝声线颤栗:“到底……到底是……”

  燕陵尘抚摸着他不剩多少肉的脸颊,低低叹息:“我不是存心吓唬你。实在是你数次欺瞒,我心中有气,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燕陵尘握住他纤细的腕骨,缓缓摩挲,安抚他的情绪。

  “你……说话呀。”

  燕陵尘望进他的双眸,虞慕枝半天没有回应,颊侧茫然而无助,让他忍不住心疼。

  虞慕枝深吸一口气。

  “畜生。”

  虞慕枝红着眼睛,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你这个王八蛋。”

  他倏然抽离手腕,却被燕陵尘反手拉住,燕陵尘扣紧他的五指,沉声道:“你以后怎么打骂我都可以,现在不行,你受惊不小,需要好好歇息。”

  虞慕枝望着虚空,心里仿佛空了一大块,想发怒却没有任何力气,燕陵尘自后面拥抱着他的姿势让他止不住想逃离。他闭上眼睛,无力道:“我想睡觉。”

  “好。”

  燕陵尘给他盖上被子,虞慕枝用最后的力气赶他:“你出去。”

  燕陵尘低声应了,虞慕枝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肩头微微耸动起来。

  他知道这样很软弱也很窝囊,只是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办法,他只是燕陵尘手里的一只雀,脚边的一只猫,他的身家性命都被燕陵尘捏着,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燕陵尘摸准了这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发泄了半天,他才慢慢抬头,视野一片朦胧,没有别人的声音。燕陵尘大概是走了吧。他一转身,却见燕陵尘单膝跪在地上,正盯着他的后背。

  虞慕枝颤抖着问他:“你怎么还不滚?”

  “你一直在哭。我不放心。”

  燕陵尘吻去他面上的泪痕,指腹划过他红肿的眉眼:“不要哭了。”

  虞慕枝偏转过头,躲开他的亲吻,燕陵尘怔了怔:“好,既然你不愿意,我不碰你。”

  他坐到对面,专注地凝视着虞慕枝。

  虞慕枝:“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

  燕陵尘小声:“可我想好好看看你。”

  虞慕枝抓起枕头,狠狠扔到他身上,燕陵尘没躲,虞慕枝又捞起茶杯,憋足了劲朝他扔去,茶水溅到他的背上,燕陵尘恍若未觉。

  虞慕枝咬牙切齿:“你故意想气死我?”

  燕陵尘摇摇头,语气真挚:“没有。我真的只想看看你的状况。”

  “没死,还活着。你听清楚了就滚远点。”

  燕陵尘走到一旁,取出一根足有指粗,头部遍生倒刺的荆条,递给虞慕枝,自己一撩衣袍跪下:“你打吧。”

  虞慕枝攥紧荆条。

  “我不喊疼,也不会喊停,等你什么时候消了气,什么时候再停。”

  虞慕枝高高举起荆条,眼睛也不眨地落到他的肩头,燕陵尘忍着疼痛,挤出一缕笑:“你……小心点手。”

  “你……”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狗东西。

  强行硬起的心肠忽然间泄了气,一时间索然无味,虞慕枝扔掉荆条,慢吞吞缩回被窝,望着天花板出神。

  燕陵尘膝行几步:“枝枝……”

  “别这样叫我!”虞慕枝一脸的嫌恶:“我不想听你这样叫我!”

  燕陵尘嘴唇翕张,有些委屈地换了称呼。

  “摄政王,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虞慕枝死死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燕陵尘点了下头,不敢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