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风已死,成珏是唯一的证人。

  虞慕枝做不出私放燕长澜的事。

  苏瑾下手太快,他来不及做出回击,有狱卒作证,虞慕枝逃跑又被逮了个正着,为了堵那些人的嘴,他不得不关起虞慕枝。

  杨越的态度就代表了群臣的态度。他刚登基,势力不稳,不得不顾忌这些臣子。送虞慕枝去死牢,他舍不得,正好锁在身边,纾解他的思念和躁郁。

  但是,唯有两件事,是燕陵尘看不透的。

  第一,苏瑾的目的。

  如果说他意在皇位,他就不会露出这么多的破绽。

  他派眼线盯着长公主府,苏瑾似乎有所察觉,却没有任何举措。

  将虞慕枝卖进南风馆,也无需他亲自动手,反倒留下痕迹。难道只是为了泄愤?这不像平时的苏瑾。

  燕长澜狡诈狠毒,但是谋反,却不像他能干出来的。

  尤其是得知他假死后,燕长澜更加没有突然起兵的必要。

  联想到燕玉章的死因,估计这里头又有苏瑾的手笔。

  苏瑾其人深不可测,能鼓动两个皇子造反,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这个人极为棘手。

  只有彻底摸清他遍布朝堂的势力,才能斩草除根。

  还有一件事,就是虞慕枝为何会藏匿在苏瑾的府邸,他分明知道苏瑾心狠手辣。虞慕枝嘴硬不肯说,他忍不住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燕陵尘阖上眼眸,眼前又浮起虞慕枝的脸。

  嘴硬脾气犟,他都好言好语哄了那么久,仍是撬不开他的嘴。又娇气得厉害,昨天侍从回禀,虞慕枝嫌饭菜不合口味,闹着要见他。

  其实他打的什么心思,燕陵尘再清楚不过,看在他还算收敛的份上,他也就忍了,当即命人重新备了一份膳食,虞慕枝仍是闹,他派张福过去,威胁他再闹就手把手教他春宫图,虞慕枝才消停。

  燕陵尘想不明白,他也没对他做过什么,虞慕枝怎么就吓得那么厉害?又不是不喜欢男人。他从前还对着燕长澜献殷勤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陛下,八皇子在外头跪着呢。您看要不要老奴扶他起来?八皇子身体孱弱……”

  燕陵尘微哂:“朕没叫他跪。”

  张福喏喏应道:“是,八皇子是担心谢纪凌的安危……”

  “罢了,朕去看看他。”

  燕陵尘起身,走到空空荡荡的院子里,燕秉扬紧咬着下唇,额头布满汗珠,唯独脊背挺得刚直,任凭狂风打压都不会弯折分毫。

  “谢纪凌犯了什么罪,你要带走他?”

  燕秉扬抬起头,张福唬了一跳:“八皇子慎言!陛下面前不可失礼!”

  “无妨。”燕陵尘笑笑:“朕没有对他用刑,只是关押地牢,你兴师动众,是想让朕下不来台?”

  燕秉扬睁大双眼,有些吓到的模样,想到谢纪凌的处境,他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大着胆子道:“为什么要关押他?他安分守己待在我身边,如果他犯了罪,我也逃不脱关系,所以,请你把我也一块带去吧!”

  燕陵尘挑了下眉头。

  平时这小子傻不愣登的,遇上大事反而变聪明了。

  “你确实?要是进了地牢,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

  燕秉扬毫无畏惧:“我只想和谢哥哥在一起!”

  “朕不会冤枉兄弟,谢纪凌牵扯到了前朝的事,等朕查探明白,就会赦免他的。”

  燕秉扬不可置信:“真、真的吗?只要你审理清楚,就会放他出来吗?”

  “当然。”

  “所以——”燕陵尘加重语气,“现在你应该回到你宫里,洗脸沐浴再睡一觉,养好精神,等谢纪凌回来。”

  “哎!”燕秉扬脆生生应了一声,撩起袍子就往外头跑,跑到一半,他又折返回来:“我想见谢哥哥,求七哥允准!”

  燕陵尘板着脸:“这会儿知道我是你七哥了?刚才不还口口声声逼我放人?”

  燕秉扬委屈巴巴对手指:“七哥宽宏大量,一定不会生我的气的。七哥,你说对不对?”

  “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听你的了。”

  燕陵尘往地牢的方向走去,燕秉扬立即亦步亦趋跟上他。

  燕陵尘心情复杂。

  小的时候,为了虞慕枝他还恐吓过燕秉扬,甚至上手掐过他几次。

  现在想想挺对不起他的。

  燕秉扬要是个姑娘,谢纪凌要是个东唐人,答允他们也无不可。

  只是谢纪凌的身份过于复杂,燕秉扬跟着他,不说受委屈,光是权褚泽那关就难过。

  燕秉扬当权褚泽的情敌?想想他都替燕秉扬捏一把汗。

  看燕秉扬的模样,对谢纪凌十分痴迷,对谢纪凌的处置定要慎之又慎。

  一进地牢,燕秉扬立即高喊起“谢哥哥”,重复高昂的叫声响彻天际。

  燕陵尘略带尴尬地指了指一进囚室:“咳咳,那个,他在这里。”

  囚室还算整洁,燕秉扬一冲进去,角落里就传来一道颤抖的声线:“……八皇子?”

  燕秉扬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来回地蹭:“谢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纪凌难以置信地把他揪出来:“您来这里做什么?地牢不应该是您来的地方。”

  他看向燕陵尘,燕陵尘摊手:“他非要来,朕只好满足他的要求了。”

  燕秉扬从谢纪凌怀里抬头:“七哥,我想和谢哥哥住一起,可以吗?”

  他眼神哀求,率先拒绝的反倒是谢纪凌:“八皇子别说傻话,属下是犯了错才进地牢,您无缘无故进来做什么?您还是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

  燕秉扬出奇得倔强:“我在这里,也可以照顾你。你的手都磨破了……”燕秉扬心疼地抚摸着他被镣铐磨破的腕骨,谢纪凌眼窝一热,被燕陵尘问罪都无所畏惧,却在他的眼泪攻势下溃不成军。

  他抽离手腕:“只是看着厉害,没有那么疼的,八皇子您别哭啊……”

  燕秉扬攥起他的袖子擦眼泪:“总之,我绝对不离开!”

  谢纪凌无可奈何,还要再劝,燕陵尘拍拍燕秉扬的脑袋:“你去宫里拿些被褥,省得冻着你。”

  燕秉扬欢欢喜喜地拿东西去了。